女儿说她喜欢一种冷饮叫糯米糍,看过《西洋古董洋果子店》后,这一段我特别喜欢甜食,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吃了糯米糍。 其实糯米糍不应该算做冷饮,应该叫做冷食:它是一个个拍扁了的中间包着冰激凌馅的糯米团子,也就是一团包着冰激凌的小年糕,我异想天开:这东西是不是也可以用油来炸着吃?
东北人很会做年糕,糯米糍就是沈阳做的。
我喜欢吃年糕类的食品。
原籍,故乡,家乡,老家..这几个词在我心里是有很大差别的,父亲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是他的故乡,是我的老家,爷爷小的时候住过的地方,是原籍吧。
虽然,从来没有去过那些叫原籍的地方,可是从爷爷辈的口音里,从父辈的生活习惯里,我们身上总保留着原籍的一点点影子,这种影子反射到我身上:我喜欢吃年糕。
其实,在十岁之前我不喜欢吃年糕,现在总是看年糕,买年糕,吃年糕...很有点刻意的味道....我想召回那些甜甜腻腻的记忆....
现在我的生日只有我自己年年记得,父母是说忘就会忘掉的,老公和孩子是我说过也从不去记的,家里年年郑重其事的给我过生日,只在六岁以前...
文革之初,爷爷奶奶被强制返回原籍劳改.....其实我们的祖先早已定居北京了,村子那边只是有我们家很多地和大院子而已。
爷爷回去没几个月就脑溢血去了,我父亲颇费周折,几年以后的70年才把已经患上癌症的奶奶接到我们这边生活,也就在这一年,奶奶最后一次为我操办了生日。
奶奶亲手为我做了两双鞋,现在每看到手工布鞋就会想到我的那两双鞋,鞋底是用很新很白的薄布粘的,用很细密的白线绳衲的,鞋面一双是紫红的,一双是红色染黑白点的,配上黑黑圆圆的玻璃扣,我从没有再看到过这样细腻的手工,和这样精巧漂亮的手工布鞋了,那时假如不把它们穿坏丢掉多好,不见了的东西往往更是想念。
这一年,奶奶要给我过生日,要做“驴打滚”,文革期间食品很短缺,找到黄豆和芝麻都不容易,奶奶把黄豆和芝麻炒熟、捣碎,芝麻拌盐,红枣蒸熟,沤粘做馅,年糕更是不好找,我在食堂(那时候的饭店也全改叫食堂了)排了好几天队,才买到了山西的这种黄色的黍子素糕,把糕擀片,卷进枣馅是甜口味的,做芝麻盐夹层的,是咸口味的,把这种做好的粘卷子在放在熟豆粉里边滚一滚,就是“驴打滚”了。
那时,我不懂奶奶已经病得很重了,我只想着出去玩,奶奶做得很辛苦...
我不怎么喜欢吃这种“驴打滚”,奶奶病得更重了...
就是在那年,我弄丢了很疼我的奶奶,我怪自己的生日,也怪这些“驴打滚”...
多年以后,在东北见到各样各色的“驴打滚”,总会站在那里看很久...没有奶奶做的小巧精致,也没有奶奶做的好吃...
不想过生日,慢慢就没人记得给我过生日,可是总在心里有点小希望,希望会有人记得我的生日。
那年正巧是我生日这天,妈妈回来了,我说:今天我生日..
妈妈急着出去了,她有糖尿病经常看不清路的,可总撑着装正常,这天他为了给我买蛋糕,狠狠地摔了一跤,我恨生日!
今天老公打来电话的时候,我说:今天我生日..
他说:我忘记你的身份证号了..
所以我的心情很不好,恍惚间工作又出了点毛病,有人怪我,我哭了,走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悄声说:去死..
平常这是句很平常的话,今天听来很敏感,昨天跟老同学聊生日,他说:不容易,都爬过这末多年了....
我多余了吗?
突然很想自娱自乐地过生日,我给自己定了个蛋糕,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冷饮店,想起了孩子说过的“糯米糍”...
这“糯米滋”的口味真像“驴打滚”...
也许是天意,我想起了那个十岁的生日,想起了奶奶..
奶奶不会愿意看到我现在是这副样子的,我想。
别人总是别人,自己爱一点自己吧,我买了盒“糯米糍”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