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麻木的职业

        在赌场发牌,每天被赌红了眼的变态赌徒围着,你能变成什么样?

        变成一台机器,除了盼着时间快点过去,什么都无法影响到你,因为你早已麻木。在昏暗的赌厅里你不再是个有思想的人,事实上,这庞大的赚钱的企业并不在乎你的思想。

       可有时有些人还是让你不由自主地去观察去猜测,比如现今那些越来越多的中国大陆来的赌客。

       前几天我到MINIBAC发了两天,很久不去惊讶地发现短短两年,许多香港客都不知去向,换上的都是说普通话的大陆人。和香港客不同的不仅仅是外表和语言,还有各种不同阶层或者说阶级。有些显然是大陆的官僚阶层,发际高高,额头发亮,气派非凡。他们的样子让人回忆起过去在国内去那些办公室办那些繁琐的手续时碰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而在小额赌桌上出现不少大陆来的女客,她们和香港女客不同,香港的女赌徒多数很讲究穿戴,总是穿戴的整整齐齐,指甲修得闪亮,带几个不同样式的钻戒,发型也是流行的。而大陆的女客许多穿戴随意,头发散着或者挽着,穿件红的或者黑的外套,或者披着件这里不常见的长羽绒衣。她们总是尽力学点广东话,但又说不完整,于是前一句粤语后半句普通话,碰到一起来到朋友就说起家乡话,她们很喜欢和发牌的中国人聊上几句,只是我们不允许和客人说中文,她们也不计较。

      在中国赌客中有一些小赌客显然是技术移民来到加拿大,他们在国内都受过高等教育,能说流利的英语。我非常为这些人惋惜!可能因为工作不好找,有些人在工厂,超市打工,也有相当一部分形只影单的中年男人,刚来这里赌钱时运气好赢了一点钱就上了瘾,于是把赌博当作上班。

       两天前我碰到一个北京来的45,6岁的中年男人,一边赌一边不停地自言自语:小路大路,单跳,长庄。每当我看到客人那么认真地研究赢钱技巧,都忍不住要笑。因为成熟的赌博规则都是经过多少数学博士潜心研究过,多少次的实验计算中完善制定下来,怎会存在漏洞让你轻易取胜?输赢在于规则里送给你的几率,赢是必然,因为它占有一定的几率。赌场不在乎你赢,它在乎你是否常来赌,因为它有足够的钱陪你玩下去,当你玩不下去时你就输了。这就是常赌必输的原因。而围坐在赌桌上的人是无法进行正常思维的,当我看到那些指甲里满是黑泥的体力阶层自强不息地用免费提供的纸笔埋头潜心研究,试图战胜那些深奥的数学谜题,我实在赞赏他们的勇气!那些追求科学的严肃表情和随之而来的怅然若失让人不禁发笑,好在微笑服务是对我们的要求,我曾因为发笑而得到上司的表扬信,而事实上当时我正在笑一个中年女客虽然极度认真地制作曲线和表格,但却没压对一手,而她坚持说她的研究都是正确的,只是邻座的赌友穿的那件鲜红的上衣冲走了好运。

         所以那天当我看到那位北京人默不作声地埋头研究,就忍不住趁后面的鬼佬上司不注意用中文问他:都什么路啊?管用吗?他说:不管用,都是假的!我说:那还研究什么呀,大路小路的,准不准啊?他一呲牙:什么大路小路,只有一条黄泉路!这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从赌客嘴里听到了,以前就曾听一个香港客人说过。就是说很多人都知道赌下去的最终结果是输,但就是无法收手。

    那天早上有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坐在桌上玩百家乐。她看样子没睡好,一大早就不断地打哈欠,并且我觉得她甚至没有洗过头,长长的波浪发型黏糊糊地贴在头皮上。虽然化了装但睫毛粗糙地被黑黑的睫毛膏涂着粘在一起。笑起来到处都是干巴巴的皱纹,和不笑时的美丽面容判若两人。我发牌无聊就盯着她看,判断她的背景,也算是消磨难熬的时间。

      看了很久,只判断出她来自大陆,因为她与身旁的人说的粤语很不标准,后来她换筹码时和我说了句普通话证实我的判断,接下来我开始猜测她的身份,看看她的发型时髦还化浓妆,应该不属于技术移民。但一件穿得很旧的敞口上衣和手上的镶着巨大的红宝石的戒指又感到不像是生意店东,一时间无法得到结果。

        不久赌场的一个HOST跑过来殷勤给她送来一堆东西,好像演唱会的票,这让我知道她是VIP的大客。这女人非常柔弱地笑着,接下来的赌局很不顺利,她前面的筹码越来越少,而她的手机却不停地响起来。她也不接,索性关了手机放进衣袋里,见我盯着她看就对我用普通话说:“是我男朋友打来的,我已经在这儿两天没回去了,昨晚上也没睡觉,输了八万,手不顺,也不想让他找我。”我说:“两天不回去当然担心啦,又不接电话小心来抓你哦。”她说:“他来抓我好几次了,但每次来了我都不走,还逼着他去取钱,弄得他没办法只有等我。”这时她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人,这女孩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然后对我做了个鬼脸:“吓我一跳,以为我男朋友来了呢!”

      我心里有点纳闷她如果用自己的钱赌博为什么还那么怕男朋友,正想着她像自言自语般对着我说:“我男朋友对我可好了,还给我买车。他们家是国内做官的,有钱,要多少都给。他在上学,还有半年就毕业了。”这女人或许在炫耀,但在我看来那是展示自己的愚蠢。她说着话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来给我看,上面一个看上去比她年轻很多的小伙子,长相也十分英俊,这真让人吃惊,一个富家子竟无奈地供着个豪赌的女人,这样的事能持续多久?

       不多时,那女人已输得精光,她让我保存着她的座位站起身走到远处的银行柜员机前。但许久都没有再回到座位上,后来我看到她插着两手在上衣口袋里在大厅里溜达,这个动作是输了钱的客人们惯有的,我知道她今天是再也拿不出钱来搬本了。

       两周后这女人换了种发型又出现在了VIP厅里。凭我极为主观的判断,她的未来将在无法弥补的悔恨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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