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一切的结果都需要付出。
郊区的医院离家远,也不能给一对新人分房子。姑姑和姑父就只好平时住宿舍,周末回城到我奶奶家。恰好奶奶家有间独立的房子,本是给大儿准备的,可是大儿参军上了部队就用不到了,他们算暂住。那间房子离奶奶家很近,在一个胡同里,我们都习惯地称它为头条胡同。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头条胡同是个很高雅的去处。虽然只有一间屋,门外有个炉灶,院子里也住着好几家小市民的邻居,但是进了门就不一样的气氛,简单的布置里透着干净,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那时候很少见的书籍,抽屉里面有针针管管和不知名的器械,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一张大床有很多温暖的记忆。因为文彦还没有孩子的时候,经常把我抓去和他们住,我在中间,他们俩在两边。后来因为叔叔结婚,他们就被轰出去了。
一对郊区小医院的年轻大夫,就像埋在土里的石头,仿佛永无出头之日。很多年他们都是这样城里城外地跑,有了孩子,也放在我奶奶家。76年著名的唐山大地震,把奶奶家的城市也险些夷为平地,大量的死伤需要调集这个城市的所有医生。三姑父作为最年轻的外科大夫被调到市中心医院,他说:每天一睁眼就是开刀缝针,缝针开刀。老大夫累倒了,他们这些年轻的就一直顶着。他后来的手术功夫都是那几个月练就的。
地震后三姑父因为表现突出就被留在了中心医院。这时他发现周围人才济济,自己还是个新兵。在刚恢复研究生制度的时候,他用半年时间考上著名教授的研究生。他们家住上了医院分的房子,也是一间房,还是那张大床,床头多了张书桌,书桌前有个身影,就是三姑父在学习。我们吃饭,我们玩耍,我们折腾,那个身影都永远不动。
后来,我上了学就不怎么回老家了,只是听说三姑父去日本读博士,然后进了当地最好的医院。后来三姑父又去德国交换学者,然后当了副院长,全国著名专家。如今虽然早该退休了,可是慕名而来的患者太多,三姑父还是坚持亲临第一线,虽然徒子徒孙满堂。
三姑父的医术有多高明我没有见过,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爷爷大病,要立即输液。爷爷的血管不好扎针是有名的,三姑也许是紧张怎么都扎不进去,于是把下夜班正补觉的三姑父给叫醒了。三姑父惺忪着睡眼,给爷爷扎一针就到位了。据说他的特点就是冷面杀手。无论什么情况,亲爹还是宿敌,到了该动手的时候,冷静下手绝不留情,俗称心理素质好。
说着说着,好像和爱情不沾边了。回来说,很多年以后,大家都功成名就了,三姑偶遇那个根红苗正。他弃医从商,成了个财大气粗的老板,再见到文彦还是那么垂涎欲滴。他特意请上三姑三姑父去豪华酒楼吃饭,表述自己对文彦的青睐之情。结果酒楼的上上下下都对三姑父毕恭毕敬,还碰到个不大不小的官场人物和三姑父称兄道弟,搞得根红苗正从此退避三舍。
再说最扬眉吐气的一场。大学N十年大庆,各界校友精英欢聚一堂。但大多都是一个人前往,带家眷的也是个“外人“,老同学开起玩笑都听不懂。更有不少老同学像根红苗正一样早就转行了。只有三姑三姑父,当年出身差不被看好的一对,以自己多年的努力和奋斗实现了大家当初的理想。
三姑说他们双双回到学校的时候,她突然生出一种由衷的自豪。她挺起胸昂起头,挎着三姑父的手臂,任周围人羡慕的目光扫向他们。姑姑的爱情给了她一份多么圆满的答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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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爷爷去世早,婶婶和奶奶关系不和,在很长一段时间奶奶住在三姑家里。虽然亲戚们有时候抱怨三姑父对奶奶不够全心全意,但是把差点毁掉自己爱情的人接到自家,每天吃住在一起,也是需要度量的。其实那不就是因为爱文彦吗?爱情阿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