粼漓的东河由南向北切开纽约城区,喘喘流水一泻数里奔流到海不复还。东河西岸就是高楼巨厦此起彼伏的曼哈顿。中城曼哈顿紧邻东河的约克大道和70街相交的一片区域是纽约医学和生命科学有名的地段之一。也有人称这里是“金三角”。大约是因为在这里街区上呈三角鼎立,坐落着三所知名的院校。长春藤盟校之一康乃尔大学的医学院和它的附属医院-纽约医院矗立在约克大道旁边,街的斜对过是美国肿瘤医院排名第一的斯隆-凯特琳纪念癌症中心,纽约医院西面座落的就是以分子生物学著称的洛克菲勒大学。
九十年代中期,在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做研究(Research Fellow) 时, 做的是移植免疫学和肿瘤免疫学领域的工作,一晃就是六年。记得这三所院校在学术方面的联系是十分紧密的。癌症中心的许多科主任和研究人员也兼任大学里的教授。有些博士研究生也是由三个单位合招的,好像称为三研究所博士系统(Tri-Institute PhD Program) 。那时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有报告和讲座,因此也常常过街去那两所大学里参加学术活动或是去看看同事和朋友。当时体验过的那种学术氛围,以后实在是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洛克菲勒大学多偏重基础科学研究,校内获得诺贝尔奖的教授有不少。今年诺贝尔医学奖又由这所大学的斯坦曼(Ralph M. Steinman) 博士与其他两位学者分享了。不同凡响的是,迄今为止斯坦曼博士是以自己所发现的免疫细胞获得的诺贝尔奖,又是唯一用自己所发现的免疫细胞去与自己身体内的癌细胞进行抗争的诺贝尔奖获得者。
斯坦曼博士对免疫系统的研究,始于20世纪70年代初。那时他加入洛克菲勒大学柯恩(Zanvil Cohn)的实验室做博士后研究。当时柯恩的研究小组正在研究一种能吞蚀病原体被称为巨噬细胞的免疫细胞。那时多数研究人员认为,巨噬细胞在特定病原体的存在下,能激活T淋巴细胞和B淋巴细胞,进而产生针对病原体感染的免疫反应。1973年柯恩和斯坦曼发现了另一类型的免疫细胞,这种细胞的形态像树枝一样,故此命名为树枝状细胞(Dendritic Cell,DC细胞)。DC细胞是能够有效的向T淋巴细胞传递病原体抗原的抗原提呈细胞。柯恩和斯坦曼证明DC细胞激活T细胞的作用比巨噬细胞要重要得多。起初,由于DC细胞是少量的不起眼的细胞,每个人都不愿意接受和承认这种免疫细胞,有人形容说DC细胞和巨噬细胞就有点像有两个教皇。此后斯坦曼继续顽强研究收集数据,最终赢得了对DC细胞的争议。
在年轻的斯坦曼和柯恩共同发现了新型免疫细胞之后,斯坦曼花了多年时间的努力和奋斗,去证明DC细胞对于机体抵御病原体的重要性和进一步阐明如何用DC细胞与疾病做斗争。到了九十年代,斯坦曼成为洛克菲勒大学的Henry G. Kunkel荣誉教授和免疫学和免疫疾病中心主任。此间,斯坦曼博士把眼光转向了用DC细胞作为一类疫苗去预防诸如:HIV病毒和结核病等的慢性感染,以及癌症的治疗。在发现DC细胞三十四年之后,2007年3月斯坦曼博士被诊断为进展性胰腺癌。一切非常自然,斯坦曼把希望放到了他用毕生精力所研究的免疫细胞之上。他和他的同事们一到为自己设计了,以自己DC细胞为基础的癌症疫苗的胰腺癌免疫治疗方案。
斯坦曼博士由于他发现了DC细胞的工作与其他两位科学家分享了本年度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但他从来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在与胰腺癌抗争了4年半时间之后,2011年9月30日他悄然离开尘世,享年 68岁。在他去世后的第三天,2011年10月3日,诺贝尔基金委员会公布斯坦曼博士获得了2011年诺贝尔医学奖。
斯坦曼博士的DC细胞和胰腺癌细胞战斗了4年半的时间,遗憾的是,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这些顽强的癌细胞。也许除了DC细胞和已经知道的免疫细胞之外,还有其他细胞和因子也是机体抗拒肿瘤的重要参与者,也许人体肿瘤免疫的真实全貌还尚未被人们所知,也许癌细胞也在千变万化得以逃脱免疫细胞的追杀。这些疑问,也许需要10几年,几十年,以至无法预计的时光去探索,追寻。也许另一个诺贝尔奖,在历史长河的某一刻,静静地等待着某个像斯坦曼博士一样继往开来的探索者的到来。(转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