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情人 41之 夜雨剪春韭

海外饮食男女的情与爱,彷徨与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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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杜甫《赠卫八处士》

“得得”,有人敲门,然后门外的人直接推门就进来了,原来是李至基的茶友、聊友赵嘉鹏,“快下班了,好几天都没见你了,过来看看你。”

“快来快来”,李至基热情地招呼着赵嘉鹏,“写了一天的稿子,头昏眼花。我心泡一壶信阳毛尖。你尝尝比你的铁观音如何?”

李至基来到自己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新拿出一个白瓷的小盖碗放到茶几上黑檀的茶盘上,原来好多人认为喝功夫茶要用紫砂壶,但是常和福建人喝茶的人就知道,闽南人喝茶常用的是白瓷盖碗,李至基虽然是中原人,但是作为爱茶人,在国内休假的时候,见到茶庄必要和店主饮茶长谈,也渐渐习惯了用盖碗,用习惯了感觉确实比壶方便。

赵嘉鹏也到真皮沙发上坐下,四周一望,只见花木扶疏,配上黑檀茶盘、仿古茶几、洁白的茶具,室内的氛围竟透出几分古意,不禁赞叹道:“这个办公室让你搞得越来越雅致了,谁会想到在莫斯科还会有这么个清幽雅致的所在。”

李至基把毛尖茶放到盖碗里,将开水倒进稍些,涮了涮盖碗,迅速倒出,又倒入开水,大约一分钟后,给赵嘉鹏倒上一茶盅茶,完全是功夫茶的泡发,经常喝茶的人,什么茶在待客的时候都是这种泡法,无论是大红袍、黄金桂、铁观音还是绿茶及普洱。赵嘉鹏端起茶碗仪看茶汤,只见芽头细小多豪汤色明亮,酌了一口,只觉得香气浓爽而鲜活,赞道:“好茶、好茶。”

两个人喝了几杯茶,只觉得齿颊留香,血脉舒畅。这时李至基的手机响了,电话里是个东北男人的声音:“大李,今天晚上有空吗,咱们兄弟几个在我这里喝点酒唠唠?”

原来是张舒光,吉林人,在集装箱市场皮货商,李至基一次在莫斯科的满庭芳中餐厅吃饭在饭桌上认识的,后来在给张舒光做生意中文件翻译、文件公证方面帮了几次小忙。

听到邀请,李至基忙说:“张哥,太麻烦你了。那我晚上7点多到你那里。”

李至基对赵嘉鹏说:“嘉鹏,我们一块去吧?”

“他们又没邀请我。”

“张舒光又没见过你,人挺爽快的,陪我去吧,喝杯酒活活血,你天天在自己屋里搞那些高雅的事情,与世隔绝太久了,和这些东北哥们儿唠唠嗑,多沾些人气。”

“好,同意。咱们怎么去?你开车去?”

“就不开车了,今晚要喝酒。咱们现在坐地铁去,看看莫斯科街景。回来的时候打的回来。”

二人收拾停当,共同步行走出了中铝的办公室,往地铁站走去。莫斯科是建在8个山丘上的城市,离中铝大厦最近的这个地铁站处于较低的位置,李至基和赵嘉鹏没有走大街往地铁站,他们选择了穿过居民区,居民区依地势而建,一个小社区一个小社区逐级向下,途中看到一处小水塘,直径十米近似圆形,水塘处于两栋居民楼之间,完全是天然形成的,水塘的水来自较高的地方的雨水汇集,现在是莫斯科的盛夏,但傍晚的温度很是凉爽,水塘里的水生植物叶子像小荷叶,但是水面上的花就没荷叶那么好看,黄色的如水仙般大小,而国内盛夏的荷花如碗口般大,花色粉红。水塘边有个俄罗斯男人在钓鱼,头顶上有两只花乌鸦(注:其实是国内的喜鹊,俄语叫Ворона – 偷儿的意思,这是中俄两国文化的差异),一只喜鹊猛地冲到钓鱼人的水桶边,叼起一条小鱼就飞走了。路过的一个带小孩儿的中年妇女和这个钓鱼人都笑了。

赵嘉鹏叹道:“真是和谐,居民区竟然有这个天然形成的小水塘,水、野荷、鱼、人、鸟统一和谐,无意中形成了一幅天人合一的画卷。”(注:这都是和俄罗斯人强烈的环保意识分不开的)

李至基说:“是啊,要是在北京,这样的水塘早就被搞成水泥、石头的人文景观了。”

说着话,一会就出了居民区,进了地铁站。莫斯科地铁一直被公认为世界上最漂亮的地铁,地铁站的建筑造型各异、华丽典雅。每个车站都由国内著名建筑师设计,各有其独特风格,建筑格局也各不相同,多用五颜六色的大理石,花岗岩,陶瓷和五彩玻璃镶嵌除各种浮雕,雕刻和壁画装饰,照明灯具十分别致,好像富丽堂皇的宫殿,享有“地下的艺术殿堂”之美称。华丽典雅的莫斯科地铁一直是俄罗斯人的骄傲。

傍晚的莫斯科地铁尤其热闹,地铁口做小生意摆地摊的、街头音乐家演奏的、还有乞讨的俄罗斯老太太... ...

两个人要去的地方离“Сокол”地铁站(注:从俄语直译过来就是鹘鹰地铁站,或者译为雕最合适)不远,一个很大的居民区,这里有好几栋的筒子楼式的居民楼,是赫鲁晓夫时代的建筑,现在聚居着中国人、越南人。

张舒光在8号楼住,李至基和赵嘉鹏进了门洞之后,一直奔5楼而去,这种楼外部看上去陈旧,一到了里面,扑面而来的是中国市民生活气息,各种声响交汇在一起,公共厨房里传来的锅铲和锅底相碰的炒菜声,公共洗浴室里传来的洗衣服到水生,哪间屋子里传出的朋友相聚高谈阔论声,这种楼是学生宿舍的形式,经常是一家人生活在一间屋子里,用木板和自制的高低床隔出独立的空间来。

到了5楼找到了张舒光家,张舒光正在用屋子里的电炉子做红烧肉,一见李至基二人立即热情地招呼起来:“兄弟,来啦,你嫂子在公共厨房炒菜呢,那儿人多,我在自己屋里用电炉在炒个菜。”

“这个是赵嘉鹏,我的朋友。”

张舒光马上和赵嘉鹏热情地握个手,说:“都是自家兄弟,以后常来啊。先坐,马上就好。”

这时,张舒光的老婆端着一盆菜过来了,李至基忙打招呼:“嫂子好,别忙活了,有两个菜下酒就得了。”

“你们坐、你们坐,很快就好了。”

一会儿功夫,张舒光屋里那个宽大的木质茶几上就摆满了荤荤素素各色菜肴:红烧肉、猪肉炖粉条、煮的大骨头棒子、青椒炒肉丝、红辣椒炝锅炒的酸辣白菜... ...

张舒光招呼二人落座,拿出一瓶红星二锅头,说:“兄弟,在老毛子这地方,离家远,咱们喝二锅头吧,要是在国内肯定请你喝茅台五粮液。”

“张哥,这红星二锅头比那茅台好喝多了,清香型的。”

张舒光逐个给二人面前的一次性杯子里倒酒,赵嘉鹏急忙摆手说:“我不会喝酒。”

“兄弟,你第一次来,这酒必须喝。”

“我这个朋友是个喝茶的人,平时滴酒不沾。”李至基忙给赵嘉鹏打圆场。

“那好,就喝一杯,第一次来我这里,稍微喝点儿。”说完给赵嘉鹏的杯子里倒了少许酒,说:“兄弟,你随意。”

之后,张舒光的老婆也坐下了。张舒光和李至基推杯换盏,酒一下肚,脸色潮红,二人顿时感觉神思飘渺、豪情万丈。张舒光开始长吁短叹:“这老毛子一点儿太狠了,我在集装箱的货全给封在里面了,损失大了去了。”

“他们以什么理由封了市场?”

“说什么我们中国人在这里经营没叫什么营业税、增值税,这个那个的。”

“你们从国内运过来的货没有缴过税吗?”

“缴过了,全缴过了,运输公司部事告诉我们,运费里所有的税都包括进来了。我们的货是合法的。”

李至基也只好劝了几句,心里盘算着,这些中国人在莫斯科做生意纳税意识差,以为只要给运输公司交了运费和给市场交了租金,就是合法经营,位于莫斯科市区的集装箱大市场,面积好几平方公里,在这里做生意的有中国人、越南人、印度人、巴基斯坦人以及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里中亚来的人,天天人声鼎沸,生意兴隆,受益的是市场的主人 —— 那个犹太家族的公司,税务问题,政府查了好多年了,都没解决,而且市场内也鱼龙混杂,最后干脆一封了事。

李至基一直劝着张舒光夫妇,又问:“你们今后怎么办呢?”

“我们在莫斯科市政府办的一个市场叫САД(俄语:花园的意思) 里已经定了个摊位。里面要求卖每件货都要机打发票。”

“那挺好,挺正规的。来,张哥,祝你生意兴隆。”碰过杯后,又一口酒下肚。赵嘉鹏遇到喝酒的时候,只是拿起杯子抿一下嘴唇,他大部分时间喝的是橙汁。

一直聊到近10点钟,李至基有点儿晃晃悠悠了,说:“哥,我们该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慌啥,你嫂子做了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吃完主食再走。”

“哥,你又开玩笑,老毛子这地儿,哪来的韭菜?你蒙我。”李至基醉醺醺地说。

“真是韭菜,只不过是俄罗斯的韭菜,在市场发现的,叶子宽,猛一看像小青菜,买回来一尝原来是韭菜,中国的小黄瓜细长带花带刺的,老毛子的黄瓜又短又粗,地域一远,物种都变了。”

“人种也变了。”说完李至基有点粗俗地哈哈大笑,张舒光也随着哈哈大笑。

赵嘉鹏冷眼旁观,不禁稍微皱了皱眉头。

饺子端上来了,李至基一尝,韭香满口,赞不绝口,赵嘉鹏刚才没吃多少菜,也吃了一碗饺子。

最后实在是太晚了,二人就起身告辞了。

李至基有点儿醉醺醺地,走在黑黢黢的居民区,这时对面过来六七个人,看不清......,突然李至基的脑袋上挨了一下重击,原来这几个人是几个俄罗斯的小年轻人,一律光头,身穿黑色夹克,俗称“光头党”,一般三四十人结群行走,见到中亚的乌兹别克人、塔吉克人,还有中国人,他们就打,每年都有人被打死的事件发生。

血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一个小“光头党”叫到:“Китазёр, чего вы приехали в нашу срану?(俄语:中国佬,你们来我们的国家干什么?)”

李至基没有恐惧,气得大叫,从地上捡起一段树枝,疯狂挥舞,赵嘉鹏躲在他身后,这帮人看到满脸是血的这个人大喊大叫挥舞树枝,也挺吓人,就哄笑着跑了。
    幸亏今天他们人不多,要不然就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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