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后来,又收到明志几封长长的信。是说他们三人,当前都参加了学校的文艺宣传队,到各地演出之事。其中透露了几件有意思的消息:
最令高如雪吃惊的是,刘景琪和井冈山一伙人出外串联几个月之后,居然和李全保好上了。据白明志信中说,刚得此消息时,陈鸣威一副沮丧相,如同当初给校党委写了第一张大字报后被杨校长说成反动学生时一个样。据说陈鸣威从北京串联回来之后,正好在学校见到了刘景琪,刘景琪从陈鸣威那儿拿走了她写给他的所有的信,说是想收集整理过去写的诗词等保留起来。后来,陈鸣威就再也没有过刘景琪的消息,给她写的信也无回音。之后,想不到当他们从燕山串联回来,就听见数学系同学中传遍了刘景琪和李全保之事。并且听说,两个人单独一起步行串联到李全保的家乡铜雀山去了。
白明志在信中,引用了郑少青的一段话,令高如雪捧腹不已。当郑少青听陈鸣威说到他和刘景琪之间,只是写了不少情意绵绵的信件,却从来没有过单独约会时,便对陈鸣威大发了一通议论,是一副安慰又加教训的口气:
“你这……算什么谈恋爱呢?光写信,那只是纸上谈兵诗中调情,古代文人雅士玩的玩意儿!那朝代,可能有点用,现在……没有用啊。男女恋爱嘛,需要身体的亲密接触为基础。所谓性爱性爱,你知道吗?就是说爱和性是不能分开的。另外,男女的生理情况和道德观念也不同啊,女人可能是为爱而性,而男人却是为性而爱。至于说到什么……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情,那只是文人和哲学家们写在书上的东西,也许代表了一种理想,可又有谁真正见过呢?”
陈鸣威对郑少青的理论嗤之以鼻,认为是不值一辩的世俗之见。白明志也认为恋爱首先要以心灵相通,精神吸引为根本。不过,刘景琪的‘不辞而别’对内心高傲的陈鸣威打击太大了,他对两个朋友表示,像他这种事业型的男人,不会与这种女子小人计较,但从这次经验教训,说明这世上值得他去爱的女人少之又。所以,他下定决心今后要一心一意地干出一番事业来,发誓40岁之前不谈恋爱!
两个朋友的观点又招来郑少青的一番议论:“我了解你们俩:一个是爱情至上,一个是事业至上。但我却更赞赏一条中庸之道:生活至上。这个比起你们的理想主义来说,恐怕更现实可行多了!”
另一个消息,是说他们到宣传队后,发现何梦烟也在这个宣传队中,令郑少青喜出望外,兴奋得不得了。那几天在校园里,白明志真希望能碰到高如雪,便可以让她也参加到宣传队中和他们一起走。但是,他听王安香说:“高如雪同几个女生步行到阳明山去了,刚走三天,恐怕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吧……”而学校的文艺宣传队马上就要出发去蒲州演出,白明志没法等待,只好怏怏离去。在最后一封信中,他还特别关照高如雪回来后暂时不要再出去,在家等着,下次好和他们宣传队一同外出。
又写:“亲爱的雪:现在,郑少青和何梦烟两人好似如鱼得水,几乎形影不离。他们成了宣传队里令人羡慕的一对。此情此景,叫我如何不加倍地想念你呢?”
既然白明志叫她等着,高如雪步行串联回来之后,便一直住在家里当逍遥派。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加上好几次到学校都找不到人,可能大家都还在全国各地乱串吧,也许有人回来过,又走了?反正她找不到同学,也没有别人的消息,只好在家无所事事,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观潮派。
那一年,革命运动继续深入。红司令看小将们在全国各地串联,煽风点火,搞得差不多了,又将巨手挥了几挥,在全国掀起一阵阵狂风巨浪:有上海的“一月风暴”,北京的“二月逆流”。随后,又揪出了党内最大的资产阶级当权派刘少奇。党内最高层的权力斗争,波及到全国上下。几乎每个学校、每个工厂、每个单位都有互相对立的两派,不少人都被卷入派性斗争之中。此时的“派”,不同于初期的“造反派”和“保皇派”,那时是针对个别党委的。当然,“造反”和“保皇”的名称依然存在,每一派都宣称自己是保卫毛主席的“造反派”,而都大骂对方是死保刘少奇的“保皇派”。
和校园一样,省委大院里也是到处贴满了大字报和大标语,省人委宣传部所在的大楼上,也有不少打倒父亲高瞻的标语和大字报。但现在对高如雪来说,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不那么感觉大惊小怪了。况且,高如雪毕竟是学生,多少有些革命激情和天真的幻想,观点更偏向红卫兵造反派一边。有时,还会经常和父亲及表姐在‘造反’还是‘保皇’的问题上争论得面红耳赤。
父亲高瞻算是文艺教育界的一个小小当权派。开始时,省内文艺界的造反派组织叫《百花》战斗队,保皇派组织叫《百鸟》战斗队,规模都不大,且以写大字报、口诛笔伐为主。无论是《百花》,还是《百鸟》,都宣称自己是‘造反派’,只不过人们看来,造反的程度有所不同而已。高瞻和茹远芳都对《百花》这个组织,特别是对它的发起人唐晃的作为非常不满。但在不明就里的高如雪看起来,《百花》中的几个人当时还是以写大字报为主,比学校里那些激进的,在811事件中搞武斗和人身侮辱的红卫兵,似乎要好多了。
直到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