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悟空起个大早,担着两个水桶动身往山里走去。好容易寻到潭边,真是风光绝佳之地!一道瀑布从山崖上飞泻而下,在山间形成深潭。潭水清澈,绿树倒影,宛若仙境。悟空顾不得细细欣赏,只记得师父嘱托,急忙弯腰低头,挖了两桶水就走。猛一抬头,忽见两位绝色女子站在了面前。她俩露臂袒胸,肤如凝脂,粉嫩流香,拦住悟空去路。悟空一时惊呆臊煞!仙姝微启朱唇,娇声软语说道:“小师父,大好风光耶,何必急着要走?你看这里——山青、水秀、人美,和姐妹一同沐浴,在瀑布下洗个净身澡,岂不快活赛神仙?又何必苦苦修行方能得大快乐?”
悟空哪见过这般阵仗,有点恍然梦中之感。但他颇有慧根,顿时悟过神来,想起师父,连忙低头迈步。但是两女子各自死死扯住一只木桶,晃晃荡荡的。悟空力大了,泼出去的水就多;力小了,又走不脱,急得跺脚。奇怪的是那两位妙龄女子也忒大力,三个人就在潭边较劲,几个回合下来,两桶水泼得精光。女子见状,温婉顿失,撒泼发怒,大骂悟空:“丑陋猴头,好不晓事!曾有个邓大官人硬找小美女陪浴,美女不从,邓大官人捧出一堆金元宝来要砸死该名女子。小女子仍抵死不从,邓大官人施加暴力大打出手,不料被那小女子用手中修脚刀乱刀捅死。此事轰动天下,你不知道么?今天我俩国色天香主动陪浴,分文不收。你这丑男,居然还敢拒绝,看来你一辈子都不是做官的料!”
悟空摇头:“你说不是就不是!这种官,不做也罢!”
“男女之乐,需上面相濡以沫,下面相互服务;看来你也不是个为人民服务的主!”
悟空满面通红摇头顿足:“不是不是!出家人不是这样为人民服务!”
“你自己挑水吃,公仆是喝主人血汗的,——你也不是人民公仆!”
“不是,不是!公仆私仆都不是!”
“瞧你道貌岸然的样儿,怕是个镇邪常萎吧?”
“什么镇邪常萎?不是,不是!”
“洋人开放浪漫,会玩得很。——你也一定不是外星洋人!”
“不是,绝对不是!俺只是个土鳖和尚。”
“和尚?和尚总说自己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你也不是那老不晓事的土鳖和尚!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穷你傻!——敢情你是从外邦回来的老土!”
悟空想起无痴的话,大声回答:“我什么都不是,就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你们就放我走了吧!”说罢还想再去装两桶水,却被两个女子上前揪住白布直裰质问:“什么特殊材料?”拉扯着要去见官,说是因为献身陪浴而惨遭拒绝,他必需赔偿小女子一大笔精神损失费啦、误工费啦、交通费服装费啦等等。可怜悟空直裰儿都被扯破,上半身的猴毛暴露无遗。靓女一见,大惊失色:“这么多毛耶!怪不得说是特殊材料做成的!分明是洋人,却扯谎说不是,越发可恶了!洋人也有劣根性耶!”
悟空见拉拉扯扯的不是耍处,更怕有人撞见了百口莫辩,只好抓起扁担虚晃一枪,丢下水桶落荒而逃了。
猴王逃回到天龙寺附近,蹲在一块大石头旁边直喘粗气。看看自己破衣烂衫的狼狈相,他越想越觉得蹊跷,越想越觉得晦气。挑水的人把两只水桶也弄没了,如何向寺里交代?正在犯愁呢,忽然眼前一亮,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闪闪发光。拨开草丛一看,一个硕大无朋的金元宝出现在他眼前!他大笑一声:“哈哈,果然——是金子总会闪光!”
猴王思忖道:“今儿个真是奇了!这么大的金元宝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用一辈子也用不完。一定是哪个大施主歇息时掉在这里了。待我交给师父,让他去还给施主,也好将功补过。”
悟空上气不接下气地一手揣着金元宝,一手捞着一根扁担,避开众人,悄悄来到祖师屋外。他见师父正在打坐,不敢惊扰,正犹豫间,忽听祖师问道:“是悟空吗?进来吧。”
悟空进前,跪拜道:“弟子悟空拜见师父!”
祖师瞥他一眼:“头一天担水事情如何?你怎么衣衫褴褛,——莫非深山里碰见猛虎不成?”
悟空狂吐苦水,大声控诉道:“师父明鉴——女人猛于虎也!”
“此话怎讲?”
“弟子今日早起往山里挑水,在潭边被两个年轻女子扯住不放,她俩简直就没穿衣服,硬要和徒弟共浴。弟子出家人一个,死活不肯,她们便大声辱骂,说了一大堆疯话昏话,推搡拉扯,甚是不堪。徒弟水也泼了,桶也没了,好不容易才得脱身,只捞得扁担一根,狼狈逃回。徒弟不敢再去,这等风流好事,还是交给脱鄙那样灵光的人去做吧。”
“知道了。还有何事?没有就出去吧。”师父出人意料地冷漠。
悟空从怀中摸出金元宝来,放到地上:“弟子在寺院近旁捡到一个特大金元宝,大概是附近哪位施主遗失的,还请师父交还给失主。”
祖师看了一眼金光闪烁的特大金元宝,居然视若无物,只淡淡点了点头,就继续闭目打坐了。
悟空起来,未及转身,忽听祖师说道:“悟空且住!你再看看,这是金元宝么?”
悟空低头一瞄,大惊失色!——原来是半块烂砖头躺在地上!抬头再看师父,师父面露微笑,如同拈花不语的佛祖。悟空顿时明白过来,赶紧又“噗通”一声俯身跪拜:“师父啊!弟子不识真面,惭愧,惭愧!万望师父教我变化功夫,长生之道;师父大恩大善,弟子永世不忘!”
“你还是挑水去吧。说不定水桶还在哩。”师父又闭上了眼睛,打坐参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