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老年”这个头衔,是女儿封给我的。
退休后的第二年,我到美国去探亲,参加女儿研究生的毕业典礼,顺便住了一年。住房紧靠着弗吉尼亚大学图书馆,这个馆里的中文藏书虽然算不上很多,但收藏有不少港、台的书籍杂志,以及解放前的出版物。所以我办了张借书证,常常整天泡在图书馆里,又一袋一袋地将书往家里拎。
女儿看到我手不释卷,很有意见:“光看人家的,自己为什么不动笔写?”女儿虽然是学医的,却喜欢舞文弄墨,读研究生期间,还忙里偷闲,在人民日报和新民晚报的副刊上,发表过几篇短文章。接着她又用上了激将法说:“我们小时候听你讲过,你上学时作文曾经得过奖,是真的吗?是不是为了鼓励我们学语文瞎编的故事?”我读如皋师范时,在作文比赛中得到过第三名,多年前讲给她们听,不过是为了启发她们学习语文的兴趣,哪想到二十年后,反被拿来将我的军。其实我接受到的语文训练只及于初中,作文差不多已是五十多年前的事,现在再提起笔来,真的有些胆怯。
有一天,吃过香喷喷、甜蜜蜜的烤山芋后,产生了许多联想,我将当时的感想写下来,标题就是“烤山芋”,寄给了一家网上周刊。这时互联网中文刊物刚刚兴起,大概是投稿的人比较少吧,所以几天之后就看到被采用了,心情很是振奋。有一天开派对时,一位朋友带来了一盆鲥鱼,这才知道美国也产鲥鱼,而且味道绝不逊于长江鲥鱼。几天以后,自己去商店买了一条鲥鱼回来,半条清蒸半条红烧,真是多年来难得的享受。高兴之余写了篇《烧鲥鱼》,寄给了美国的中文报纸,不但被刊载,事后报社还转来几封读者来信,这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增强了信心。
我就这样从写美食开始,以至于域外见闻、往事回忆等等,从国外写到国内,从网络媒体写到平面媒体,以迄于今,收获甚丰。幸运的是,现在有计算机和互联网,书写、修改、投递都非常方便。送出去的文稿,如不为报刊采用,可另投网络刊物。假如连网络刊物也看不中,还可以种到我的自留地(博客)上去,劳动成果实实在在地摆在那儿,心中颇有成就感。
我现在就像个勤勉的中学生,差不多平均每星期要写一篇几百字的作文交给语文老师(编辑),任由老师打钩打叉。到了这把年纪,再想提高写作水平已不可能,只好以勤补拙,广种薄收了。
女儿常常跟我开玩笑,说“我爸爸是文学老年、文坛新秀”,而且“是我发现和培养的”。
在年华老去的无奈中,作文,毕竟带给我一丝安慰,些许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