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ky 开刀记
Lucky 口述。逸宽笔录整理。
我的名字叫Lucky。这是我现在的养父母给我起的名字。我不知道我的本名叫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妈妈是Poodle。我也不知道我的爸爸是谁。只是听有人说我长得像Terrier,所以我爸爸可就是Terrier了。我爸爸一定个头高,因为我妈妈个头比我小多了。我妈妈只有九磅重。我从前也有十八磅,现在有二十四磅。都听大人们说要让我减肥呢。再过两天就是我生日。过了生日我就满十四岁了。
我听说:我爸爸妈妈的结合可不是明媒正娶的,而是他们私定终身。那时还没有我呢。有一次,我妈妈的养母搬家,我妈妈就乘乱溜出家门去玩儿了一天一夜。那样才遇上了我的爸爸。就这样,他俩的一夜情就让我妈妈怀上了我。我妈妈第二天就自己找回她的养母家了。过了不久,我妈妈在她的养母家里一胎就生了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她的养母眼看家里一下子添了四口子,于是就问起自己单位的同事们,谁愿意收养我们四个小朋友。
记得我妈妈的养母和我现在的养母那时是同事。我的养母看了我们四个的照片以后,指着躲在哥哥姐姐后面的我对我妈妈的养母说:我就喜欢这个小朋友。就这样,她把我抱回了家。那时我才六周,刚断奶。我那时最喜欢躲在我爸爸的两条腿下面,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的养父母可喜欢我啦。天天一下班心里就惦记着我,赶紧往家里跑,早点回来可以早点给我放风呀。。。憋死啦,憋了一天:不吃不喝不拉不撒的。他们每天出门之前总是把两碗水装满了,还给我留了几块饼干。可是我白天什么都不想吃,只是痴痴地等着他们回家来。
自从有了我,他们俩就再也没有同时回上海探亲过。他们只能分开单独回去。十四年来,每次他俩要同时出去旅游,就非得找到一个愿意帮助照看我的可靠的朋友。
去年八月间,我爸爸有一天下班后陪我散步的时候突然发现我的屁股上、肛门左下方7点钟的位置上长了一个小包。于是在八月二十日爸爸妈妈就带我去当地一家我们常去的动物诊所给看医生Dr. W。医生说没啥要紧的。就给我在肛门口摸摸,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出了些血。医生稀里哗啦讲了一些东西,他们听不懂,所以也没搞清楚究竟是啥东西。直到看了病史记录,他们才知道这叫做Anal Gland 。而那个医生做的动作就叫做Express Anal Gland,收费$14.00。 而Office visit 收了$43.00。他们开玩笑的对我说:你就是要让那位漂亮阿姨摸摸你的屁股,再让我们花点钱,你就舒服了,是吧?
可是我呢,就是觉得那个地方鼓起一个包,不舒服,时还是会去舔那个地方。又有时呢还会出血,弄得地毯上星星点点的。过了没多久,他们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又带我去那家动物诊所,想搞个究竟。可是这次没有见到医生,只是由技术员看了看。她们也说不出什么来,说是长在表皮上,没有长到里边去,再观察观察吧。
再过了一段时间,十一月十九日,他们又带我到另外一家口碑比较好的动物诊所去。这一次,那位医生的诊断为Perianal Adenoma
他说这样的肿瘤多见于没有做掉(阉割)过的雄狗。他们舍不得做掉我。我爸爸说:“人类强加于他人的事情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要强加于狗类呢?阉割狗类是为了人类的需要,而并不是为了狗类的需要。”于是我就幸免于当太监的命运。因此我的雄激素(testosterone)水平就比较高。他说可以再观察观察,也可以就动手术切除。一般来说这种瘤多数是良性的。那天就付了门诊费$47.00。
他真聪明,上次也是他一下子就看出我得的病是尿路感染(UTI)。那是我们第一次去看他。当时我吓得尿在了他的检查台上,只见他眼明手快地用针筒抽了一筒小便,立马拿去做了一个尿常规化验。化验结果跟他的初步诊断完全吻合。从此妈妈就换成上9-6的班,爸爸下班本来比较早。本来6.00am - 5.30pm,要将近12个小时。现在调整成8.00am – 5.30pm,十小时不到。
十二月三号,我们再回到第一家诊所,约了另外一位主要合伙医生。他说开刀费是$100.00外加血液化验和其他费用。于是他们约了圣诞节前夜的一个周三,考虑到这样他们俩可以连续轮流请假,再加上周末,至少一共有五天,每天能有人照看我。
可是他们后来想来想去觉得赶在大节前去开刀是否有些局促,害怕诊所忙中容易出错。于是最后还是要求诊所取消了手术预约,等过了年再说吧。
过了年,另外那家诊所又主动来约。他们用电子邮箱,来来回回问了许多问题。弄得人家一定心里在嘀咕:这么个小手术,你们那么不放心。真是的。
听他们说,连单位里的同事都在说:哈!就这么一个小手术,看把你们俩吓得。太紧张了。不要紧的,你们放心,他会没有问题的。
就连平日里遛狗是碰到也在遛狗的邻居们也都祝贺“Lucky手术幸运啊!”
可是,我那做麻醉护士出身的妈妈当然想得多啦。我听到她写给医生的伊妹儿里的问题就有十来个呢。我还听他们是这样算账的:现在的这个瘤在我的健康状态总分里,算是个负20%吧,也就是说我的健康状态总分是80%。这是不做手术。而做手术呢,可能有三个担心(负面分):麻醉关本身(必须全身麻醉),麻醉后果,和伤口愈合。每一条算它负10%。那么如果这些都有问题的话,不就是变成负30%了。也就是说我的健康状态总分在手术后可能反而下降了10%,变成了70%。这可不就是划不来了么?但是不做手术的风险是那个瘤子还在长。如果向内压迫肛肠影响大便或穿孔。再则也还是会有癌变的可能。
二月八日,周三,是个吉日,我终于要去开刀了。早上他俩送我去诊所。我呢老不情愿地被那医生单手一抱就进去了。我也不敢吱声。他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但愿那位医生不负盛名。因为据说网上对他和那家诊所的评论都很好。那天上午,爸爸妈妈在单位里工作都没有心思,还不时跟同事们讲起了我今天去开刀的故事。
我只觉得右手上被针刺了一下,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只觉得口渴得厉害,肚子快饿坏了。那时我想:如果现在给我吃随便什么东西,我都喜欢,绝不再挑精拣肥了。平日里我可总是先把最好吃的点心吃掉,最后才吃那不好吃的,就跟大多数人类一样。他们总算给我喝水了。。。渴死了。也给我吃了一些饼干,虽然没有家里的饼干好吃,凑合着吃吧,权且充饥。他们把我放进了一个很小的单间,真是太小了。你不知道,我还真的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小的房间。这还是房间吗?这简直就是个笼子。不!这还是一个小笼子。给鸟住还差不多。我已经住惯大房子了。从小我就住的是两千四百多平方英尺的大房子。我整天在房间里晃来晃去,爱上哪个房间就上哪个房间;爱睡哪个沙发就睡哪个沙发;哪个窗下有太阳的光影,我就量地皮晒在太阳下,绝对不让明媚的阳光浪费了。我很感激我爸爸妈妈,他们要工作,才能供房贷,才能让我能天天着实享用这大房子。唉!真想念我那温暖柔软的大沙发。四脚朝天仰八叉有多舒服哈!
下午四点多,妈妈来接我回家了。听医生对她讲:手术很顺利,可以放心。我看见妈妈真高兴,摇头摆尾巴地跑出来办公室,扑了过去。妈妈赶快一把把我抱起来。来到了妈妈的汽车跟前,我又跃跃欲试、恨不得一下子跳进去。我心想:赶快逃离吧。。。哈哈!那车子里面就是我的地盘了。。。
这次手术费是八十,术前常规血液化验是八十五,又化了十元买了一个伊丽莎白立领。那时为了防止手术后我会舔那伤口引起感染。
回家以后,我妈妈看着那个伊丽莎白立领太硬了,不舍得给我套上。所以她就自己用透明塑料片做了一个简单的半圆套筒套在我的脖子上。可是那样无法完全阻止我去舔我的伤口。
第二天,妈妈请假在家陪我。我有时还会要去舔那伤口,妈妈每次都叫住我,不让我舔到那伤口上。
这两天晚上我就睡在小房间的大床边上的地板上。因为我已经不能钻到我平时的铺位里了。那是在主卧大床底下。那里是我的第一铺位。他们在另一间小卧室里为我铺了一个临时床铺。爸爸妈妈也都临时睡到小房间来了。这样也可以比较暖和一些。主卧室那个房间实在是太大了。空荡荡的,不着边际,总觉得有股凉气袭人。
第三天是爸爸值班看护我。白天出去散步时,他还不时地给我的屁股拍照,为了能比较仔细地观察那个伤口的愈合情况。看来一切正常。可是晚上七点,妈妈下班回来后发现我屁股上的伤口居然裂开了,像个小嘴一样鲜红地张开着。他们这才时意识到,我不时在舔那个地方,居然自己把缝伤口的羊肠线给提前拆掉了。按常规,这种羊肠线要两到三个星期才会吸收掉。可这才两天,我居然已经把羊肠线拆掉了,也许是被唾液给溶化掉的吧。
这一下,把他们两个人吓得傻眼了。连晚饭都顾不上吃,赶紧打电话给诊所,又带着我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最近的一家急诊医院。那时大约晚上八点半。
见了那个兽医,一番言来语去,他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再上一次全身麻醉,重新缝针。看着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脸,我就感到他好像是幸灾乐祸一样。趁这我的病痛之危,他就想着多赚点钱。他横七竖八地把各种费用一加,总共要价是四百六十几。当时已是夜里九点多。明明是敲竹杠,可是事到临头也实在是没有任何其他选择。
我听爸爸对妈妈说了一句眼下中国大陆流行的话:“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就算是破财消灾吧。”
我妈妈还是担心插麻醉气管时我胃里刚吃下去的晚饭会回流,影响手术。于是我们在大厅里等到十点以后,他们才把我送进了手术室。
一小时不到,手术完成,医生出来说情况很好。再过一会,技工就把我送出来了。见到爸爸妈妈我又摇头晃尾巴的,忘掉了麻醉和手术的痛苦。这时,我头上已经套着那个伊丽莎白立领了。
回来已是将近十二点。再弄点吃的。他们又在小卧室的地板上铺了一条旧棉被和罩上一条干净的床单,给我安顿了一个无菌防止感染的床。
接下来两天周末,白天两人轮流看着我。尽量不让我坐在屁股上的伤口上,而让我侧着躺下或着是仰卧。他们还去Wal-Mart买了一种杀菌抗感染帮助伤口愈合的油膏给我搽。
周六早上起来一看,伤口上有些鲜红而且有些发白。他们担心这是感染的样子,于是又赶紧带着我去那家给我开刀的诊所。那位给我开刀的医生看了我的伤口以后说,没有问题的,只要按时吃抗菌药就行。我妈妈说我就是不肯吃药,什么药都能闻出来。平时他们把药包到肉圆里面,我把肉圆的肉咬开后一块一块地吃下去,把药片给吐出来。
医生说,那么就只能打抗菌针了。又花了四十几块钱打了一针长效(三周)抗菌素。
我就这样日日夜夜带着那个塑料喇叭筒过了将近二十天。起初的时候,带着那个套筒,头重脚轻,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老是撞到墙角上和椅子腿上。撞得我脖子好痛啊。最难过的是到对面草地上放风时。平日里,我可以自由走动,跟着我鼻子的嗅觉走。每一颗树根都要去闻一闻,而且在那里撒一泡尿。现在倒好,带着头套,就比较难以闻到地面上低的草地了。
慢慢地,我学会了慢慢地将头套套到我面前的那块草地上,这样就像一个金钟罩,正好把那块草地罩在我的鼻子底下。我就可以尽情地闻了。最好玩的是当我顶风跑的时候,那个喇叭筒迎风招风吹得我一摆一摆地有节奏地晃着脑袋,居然似乎还增加了一点行进的速度嘞。讨厌的是,我再也舔不到自己的屁股了,我都不知道那个伤口长得怎么样?也不知道有没有落下一个难看的伤疤。还有一件讨厌的事情是,我没有办法用手来抓痒痒了。当我脖子痒痒的时候,我会下意识地用手去挠脖子,结果呢,只是挠在塑料喇叭筒上。既难听,又没法止痒。如果爸爸妈妈这时在我身边看到了呢,那还好,他们会帮我去隔着套筒挠挠我的脖子的。倘若他们不在呢,我可就要难受死了。。。喔唷!谁叫我现在是VID呢!A Very Important Dog。
逸宽于孑孓庐
初稿于二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