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版汪陈之恋续(2012-03-02 10:25:57)
昨天读到章怡和的《衔石成痴绝,沧波万里愁 - 读[双照楼诗词稿]有感》,再一次为汪的才情所动。上回只调侃了一下张少帅的玩世不恭,但未及表达我对汪陈这段情史的敬慕。
显然,张的说法只能算“戏说”。当年的汪陈之恋,虽未能惊天地,但足可泣鬼神了。 话说汪精卫1910年刺杀清摄政王载丰未遂,被捕入狱后,以视死如归的气概,一首《被逮口占》惊世,为后人传诵。我每读都激动难抑。
衔石成痴绝,沧波万里愁。孤飞终不倦,羞逐海鸥游。
姹紫嫣红色,从知渲染难。他时好花发,认取血痕斑。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留得心魂在,残躯付劫灰。青燐光不灭,夜夜照燕台。
当时清廷的主审肃亲王动了恻隐之心、“爱才”、判汪不死。清政府竟也能批准让这个人证物证俱在,以行动谋刺国家主要领导人的罪犯活下来了!
陈璧君冒死来到京城,用重金买通狱吏,遂得以给心上人送衣送食,继续追求,愿生死与共,并鼓励汪“忍死须臾,以待美好的将来”!哪个男儿能禁得住如此侠女芳心?!汪终于被打动,让陈不再只能当个革命小妹妹。
汪善诗词, 第一次对陈表白, 用的就是一阕:
别后平安否?便相逢,凄凉万事,不堪回首。
国破家亡无穷恨,禁得此生消受。
又添了离愁万斗。
眼底心头如昨日,诉心期夜夜常携手。
一腔血,为君剖。
泪痕料渍云笺透,倚寒襟循环细读,残灯如豆。
留此余生成底事,空令故人僝僽。
愧戴郄头颅如旧。
跋涉山河知不易,愿孤魂缭护车前后。
肠已断,歌难又。
汪的题注:余居北京狱中,严冬风雪夜未成寐,忽狱卒推余示以片纸,折不辨行墨就灯审视,赫然冰如手书也。狱卒附耳告余,此纸乃传递展转而来,促作报章。余欲作书,惧漏泄,仓卒未知所可。忽忆平日喜诵顾梁汾寄吴季子词为冰如所习闻,欲书以付之。马角乌头句易人所赃,且非余意所欲出,乃匆匆涂改以成此词。以冰如诗中有忍死须臾云云,虑其留京贾祸,故词中竣促其离去。冰如手书留之不可,弃之不可,乃咽而下之。冰如出京后以此词示同志,遂渐有传写者在未知始末者见之,必以余为剿袭顾词矣,无可存之理,所以存之者亦当日咽书之微意云耳。(冰如是陈璧君的字;原注无标点)
陈璧君见词后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又邀汪共同发誓,先在心中结为夫妇,获汪以血字“诺”。至此,冰如小姐数年的泣血之恋终于有成!
被怀疑汪所抄袭的是清初顾梁汾的《金缕曲·季子平安否》。顾为营救被流放的朋友吴兆骞(季子),作了两阕《金缕曲》。
其一、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
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
记不起、从前杯酒。
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
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 数天涯、团栾骨肉,几家能彀?
比似红颜多薄命,更不如今还有。
只绝塞、苦寒难受。
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
置此札,君怀袖。
其二、
我亦飘零久。 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宿昔齐名非忝窃,试看杜陵穷瘦。
曾不减、夜郎僝愁。
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
千万恨,为兄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 共些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
词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魂相守。
但愿得、河清人寿。
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
言不尽,观顿首。
清陈廷焯赞这两阕“无一字不从肺腑流出”, 是“千秋绝词”。另一个也是官二代的朋友纳兰性德公子读后深深被打动,最终协助将吴救出。汪感其情、步其韵,应不算抄袭,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以为比顾的不差。
汪与陈,战友加情人,终能结缘;理想加爱情而婚姻,让天下人羡慕、向往。这段情对陈远远深重于对汪,因为她始终如一,而汪是后来被感动的,所以陈是如愿以偿的成功者,只是她后来未能获得汪百分之百的爱 - 世界上又哪里有长远的百分之百!常说女人要嫁爱自己的人,如果当初陈嫁给梁宇皋可能会比嫁给汪更安定幸福些,但陈璧君是巾帼英雄,可另当别论。抗战后,陈成了阶下囚,她的老战友、老姐妹、宋庆龄和何香凝曾祈请当局放她出来,毛说只要先认个罪即可,可陈坚不低头,称:老蒋投靠美国说是为救国,毛泽东依靠苏俄也说是救中国,难道汪先生同日本合作就不是为救中国?若论动机,不论成败,此说不无道理。
据林思云《真实的汪精卫》所述,当年汪精卫下决心要赴京谋刺清廷政要,陈璧君明知此行凶多吉少,却坚决要随汪同去。当有人说:"你有一张英国臣民的护照,当然不怕死。到关键时刻,你把英国护照一抛,英国领事馆自会来救你", 陈二话不说,当场拿出英国护照撕碎。
陈最后病死狱中。 汪陈之恋算是中华民族爱情史上可歌可泣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