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脸慢慢飞红,我和众人皆以为将要目睹一个艳如春花的笑容。然而出人意料地,那红就象一阵潮水,随后便徐徐退去,渐渐地,她面色如纸,脸上现出挣扎的表情,身体开始摇晃。我这时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其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揽住,她的眼角淌出一滴清泪,双目却仍旧禁闭。女人用颤抖的手摸我的脸,我的胸,问“他,他没有来吗?”
“谁是他?他是谁?”
“我不知道,可你知道,我看不见,因为你不想我看,”我这才发现我的女人原来变成了瞎子。
“你的眼睛。。。”我的心一阵阵抽缩,我无法想象她那流光飞舞的双眸熄灭。
“你给我做了一个填满茉莉花瓣的枕头,那花瓣曾在一种粉红的汁液里浸过整整60天。说来也怪,普通的香气不过令人愉悦片刻,但象那种馥郁,却能让我贪恋衾枕,令我睡地分外香甜。但有一样缺憾,我睡地愈久,醒来后眼睛就愈痛。直到有一天,我作了个特别长的梦,梦见了他的样子。我愉快地醒来,我发觉眼睛竟然没有痛。
我更加高兴,想去园子里摘朵白茉莉来戴,那是你最喜欢的。可我一起身,才发觉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无边无垠,我甚至找不到自己,因为我象一块白纱,在白茫茫里若隐若现。我这才知道我是瞎了。”
“茉莉枕。茉莉枕。。?”我心里有某种预感,象茉莉的香自记忆深处袅袅升起来。
“你是天下无双的妙手,每日里醉心于调制各种奇香异味,有一天你配成了一种美酒,你兴奋地叫道,我要告诉他,这叫浮生至宝”然后就跑去找他,你每次有新的发现,总是这样,好象全天下的人都比不上他一个人的欣赏。“
“他那么象你。”我的女人气喘微微地说。
茉莉的香气加上女人的娓娓叙述,产生了某种催诱作用,我开始忆起一些事,我似乎真的有过那么一个朋友,好象是我的儿时同窗,我们谈天说地,思古论今,一起读万卷书,一起行万里路,一起搞鬼作怪捉弄人,一起写字填词参禅机。他豪放,我婉约,他写历史,我书近闻。我说对面是佛。他说对面是牛屎。
我想起这个的时候,禁不住笑了一声,我怀里衰弱的女人接着说,
“我并没有亲眼见过他,但你没有一日不提他,所以我们倒象是相识了很久。终于有一天,我突然发觉,我爱上了他,跟爱你一样地爱他。我告诉你这个发现,我们总是无话不说,我对你很坦率,从来都是。”
“眼睛瞎了的那天,我害怕极了,跑去向你求救。”我的女人面色越来越苍白,她不断涌出的眼泪,让我的心象一块燃着的塑料,抽缩着变了形,她的眼泪大概是我们共同的水分,水分正流失,我和她便同时干瘪下去。我想求她不要再说,可我又迫切地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