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京师烧刀的“交友不慎”,没有顶,因为顶的人太多。在这里先叫声好:城里人就是见多识广,四五岁就会玩脱光光了。我们小时候,就没有这么浪漫。
那时候,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的鸡抬到田里去,让它们吃些跌落的谷粒和小虫子。看看天色不早,再将鸡赶回笼子,抬回家。吃完早饭,就得去学堂了。
那时学校在家前面的红土岗上,离家有两三里地。孤零零的一排房。其中两间做教室,余下的是养猪场。一个教室两个年级,也就是两个班。我上学的时候,一年级就我一人,就直接跳上二年级了。我的跳级不是因为聪明,而是因为老师图省事。一天上五节课:上午三节课,下午两节课。中午回家吃饭。
下午两节课过后,大家作鸟兽散,各自回到自己的家里。可是日子还早,太阳一点也没有要下山的意思。我们就不能闲着了,有时去砍柴,有时讨猪草。那时家家户户都得养一头或两头猪。不养不行,因为国家有指标,一年或两年,要向国家上交一头猪。家里人口多的,一年就得上交一头。养两头有几个原因:第一,家里逢年过节,就靠这一头猪,只养一头,自己就没有吃的。第二,一头猪不好养,有点像独生子,娇气,不易长膘。有两头,它们就得抢着吃,反而长得快。偶尔也有养三头的。超过三头,就是资本主义尾巴,得割掉了。
养猪耗费粮食。人都没有足够吃的,猪自然没有好伙食。家家户户都有一块自留地,种的菜也只够人吃。于是猪的饮食,就是米糠以及人吃剩下的饭菜和洗锅水。洗锅水常有,剩饭剩菜却既不常有,也不够多。于是我们得讨猪草。
何为讨猪草?不是拿着一个盆子,求爷爷,告奶奶:各位行行善,给点好猪草。没有这么浪漫。我们得挎着竹篮子,到野外的田地里,低着头,弯着腰,一棵草一棵草地拔,手头上攒了一把,放进篮子里,再去攒下一把。攒满一篮子,在村口的池塘里洗干净,带回家,放进锅里和水煮。富裕一些的人家,就会多加一把米。
讨猪草不难吧?可是草不给你面子。不是什么草都行。长得茂盛的草,猪往往不吃。猪爱吃的,它就那么稀稀拉拉地长着。要讨一篮草,可费工夫了。什么东西一费工夫,就显得沉闷无趣。
无趣的日子如何打发?于是就有人发明了埋花。埋花是这样的:比如说有五个人吧,一个作庄家,其它四个去拔草。作庄家的干什么呢?他(或她)挖五个小坑,其中一个放花,其它四个空着,再用土盖上。然后让其它四人每人各挑一个坑,剩下的归庄家。谁的坑里有花,那些草就归他。赢家就是下一轮的庄家。依此类推,循环往复。其实应该叫猜花更为贴切。庄家的唯一好处,就是不需要拔草。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发明,时光过得却快多了。有时赶上运气差,天都快黑了,篮里只有小半篮草,这样回家是会挨说的。怎么办呢?那时时兴一首歌,歌词大意是:人民公社人人夸,咱把公社当自家。这时候,就胡乱拔几把红花草,放到篮底下,上面盖一些讨来的猪草,遮人眼目。红花草嫩,猪爱吃。但红花草是集体的,主要是用来沤肥。这时候,没办法,就只好把公社真当自家了。
村前有一棵古老的樟树,旁边有两片小竹林。晚风吹来,小竹林沙沙作响,小青蜓在竹叶上睡觉,颇有一些诗意。天气好的时候,大家会搬着小板凳出来乘凉。樟树底下蚊子不多,年纪大一些的,就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伴着皎洁的月光,我们听着听着,就该回家睡觉了。
一天就这样过去,象流水一样。
啊,那个梦一般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