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华值夜班的日子,如心下班后先去幼儿园接晓晴,然后去陈家接晓雨。陈母看如心一个人带两个小孩辛苦,都会留如心吃晚饭。如果如心去得早,会帮着陈母弄煤炉,烧饭烧菜。这天母女俩在一起剥豆子,陈母向如心问起彦华来:“听说他以前的女朋友在他的厂里?”
如心笑了笑:“妈,你平时不出门,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别忘了,你二妹在彦华的厂里呢。”
“哦,二妹说了彦华什么没有?”如心一边问着,一边眼睛望着晓晴和晓雨。她俩正在一起玩耍。晓雨去房间里抱了个旧的洋娃娃来给晓晴看。晓晴非常喜欢,想要抱一抱那个洋娃娃。晓雨不给,晓晴从晓雨手里硬生生抢了过来。晓雨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如心急忙丢下手里的豆子,跑过去给姐妹俩调解。
等到如心调停完毕,陈母已经把菜洗好,开始炒菜了。她一边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对如心说着话:“男人哪总有荒唐的时候。你爸当年跟那个上海女人好上了,家里都不顾了。等新鲜劲过去,也就收了心,回到家里来。后来叫他去找女人都赶不出去。所以对男人,该放手的时候放一放,反而容易抓得紧。”
晚上如心回到家,想起傍晚陈母莫名其妙的话,前后串起来咀嚼了一会儿,心里不由得浮上一层凉意。
一天晚上,如心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晓晴摇醒,说:“晓晴,晓雨烧得厉害,妈妈要送她去医院。你一个人呆在家里好不好?”晓晴一骨碌爬起来,大叫:“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跟你们去医院!”如心沉吟片刻说:“穿上衣服吧,我送你去你爸爸那里。”然后如心抱着一个拉着一个,去了纺织机械制造厂。
彦华的值班室门关着,灯熄了。如心去敲门,敲了好一会儿,听到里面有动静,但是没有人来开门。刚好一个保卫科的人走过,问如心怎么回事。如心说:“我要带小女儿去医院看病,想把大女儿放在彦华这儿。可他就是不开门。”保卫科的人说:“他也许去车间了。”如心说:“可是我听到里面有声音呢。”保卫科的人警觉起来,说:“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钥匙。”
保卫科的人走开后,门吱的一声开了,彦华走出来,抓住如心的胳膊说:“如心,你听我说。。。”
如心挣脱他,直冲进值班室,看到了樱怡。
十多年不见了,樱怡脸上那种自信的微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超然的表情。然而每次见到樱怡,如心总觉得自己变得很渺小。在樱怡面前,自己好象永远是个配角。
如心喃喃地说:“我早知道会这样,我早知道。。。”
这时怀里的晓雨哼哼唧唧起来。如心低头摸了摸晓雨滚烫的额头,脸上显出焦虑的神色。她抱紧晓雨,一掉头走出了值班室。
她走得飞快,象一阵风。身后的一切迅速退去,她简直要跑起来了。但她感觉是有人在替她走路,她的脚好象不是她自己的。
保卫科的人拿了钥匙赶来的时候,只看到彦华在哄晓晴入睡。
。。。
晓雨在医院里挂盐水。如心坐在边上,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流。护士看到了,对如心说:“晓雨没事的,她高烧已经控制住了,挂了盐水就会好起来。”如心不吭声,继续泪流不止。另外一个病床前的中年妇女安慰道:“新妈妈吧,看急成这样。我家两儿子,小时候发高烧是家常便饭,来了很多次医院,最后都安然无恙。现在身体好着呢。”
如心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她的头脑里乱糟糟的,千头万绪理不出个思路来。
她一直听见有个声音在心灵深处说:“你得到了彦华的人,终是得不到彦华的心。”
尘埃落定,这一切终于发生了。
当初听到樱怡来到了芦城,她就预料到她的小家庭生活不再安宁。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当这一天真实地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手足无措。二十多年彼此呵护的兄妹情,六年相濡与沫的婚姻,如心一直对彦华非常信赖。现在,一种强烈的背叛感充斥着如心,令她久久不能释怀。
如心也意识到,从婚姻上讲,樱怡是第三者,但从感情上讲,她自己却是第三者,也许连第三者都称不上。那么爱是什么?彦华与樱怡之间是爱吗?如果是爱,他们当初为什么分手?自己对彦华是爱吗?应该是,她想。那么彦华对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是同情, 是怜悯,抑是感动?
那都不是爱,如心伤心地想。
如心又想:婚姻是什么?是一种责任,一种承诺吗?彦华一直在尽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责任。但是当初彦华承诺过她什么?他们的结合,如果不是如心的坚持与等待,应该不会有什么结果。
所以,这个结局,还是如心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吞。
想到这里,如心感到一种彻底的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