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陌路人

把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心中一阵酸楚,涟涟的两行泪湿了脸庞。他刚才出门前,出乎意料之外地与她拥抱道别。提出分手一个多月以来再次靠得这么近,她下意识地后退,却被背后的墙堵住了,嘴唇不期然轻触到他的脸颊, 让她一阵难堪。她原来设想的最后道别应该是,双方平静地把物品交接,然后转身不回头,让往日的情感灰飞烟灭。这样才不流露她受损的自尊。可是,这个措手不及的拥抱却把她对分手的一点遗憾全都翻了出来。还好,那阵酸楚在她扣上门锁的那瞬间才涌起,琢磨了几个月的分手决定还是不会动摇的。其实,她很清楚那些眼泪,不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是为了自己感情路上的迷惘和无能为力。当初是她的不断妥协才让这段关系拖延了一年多。

 

在他之前的感情因为相隔两地无疾而终了,结束的当晚,她在两个主要的交友网站注册,盼着新恋情尽早出现, 因为孤独让她伤感。虽然如此,她还是宁缺勿滥的。一天,百无聊赖的她看到了他简洁的自我介绍。只有两张照片,老实憨厚的样子,其它基本情况也在她的可考虑范围之中,但他并没有提到对婚姻的期望。她边看边犹豫,男人一直单身到了四十多是否另有隐情?但回头想想,自己不也是兜兜转转到了三十多还在寻觅么?考虑再三,她决定主动联系,给他发过去一个打招呼的笑脸。过了一个晚上,他回了个长email,话语诚恳又带些幽默。你来我往几次email之后,他就提议见面。他们的工作地点只相隔几个街区,于是相约下班后在附近喝咖啡。

 

初次相见的早春三月,还有些寒意,她下班后依时去到约好的咖啡店, 等了一下他才到。样子和照片上相差不大,高大健硕,宽厚的胸膛得令她怦然心动。在咖啡店的安静角落坐下,暖洋洋地慢慢喝着他点的饮料。寒暄之中他显得有点局促,她倒是坦然自如。各自的感情经历一直是她初次见面会谈到的话题,因为她相信个人经历与性格息息相关。他的前女友因为搬到另一个城市后遇到别人,在电话里跟他分手,结束了他们的八年恋情。虽然他三言两语就讲完这段关系,敏感的她还是感受到了他因为对方的背叛而受到了伤害。她没有深究下去,回想以往的感情,觉得自己和他同病相怜。这次见面他们虽然相谈甚欢,但咖啡喝完之后他没有邀她一起晚餐。也许他处事谨慎,也许他并不是她要找的人……她边思虑着这个男人边和他走去地铁站。他没有送她到站台就告辞了,在他转身离去时,她对这个男人的感觉也凉了下来。

 

之后的几个月里,她陆陆续续约见其他人,不是索然无味,就是不了了之。而他偶尔会跟她不着边际地电话闲聊,或者约她看场电影和吃饭,不紧不慢地没更多的主动表示,如普通朋友般相处四川大地震发生后,他email来问她在中国的亲人是否安好,这让她感到他的善良和关爱。虽然她对他没有产生强烈的感觉,还是维持着不冷不热的交往。渐渐地她觉得他恍如一杯平淡的白开水,而她想要的是一瓶醇酒让生活多彩起来。她没了兴致,婉拒了他的一次邀约,此后两人都没再联络。她领悟到缘分不能强求,对犹如大海捞针的网上交友灰了心。于是那个夏天的几乎每个周末她都忙碌着打造自己的新居

 

深秋时节,已经在新居安定下来了的她,空闲时间也多了起来。有一次在跟好友感叹君子难求的时候,心直口快的已婚好友一针见血地告诉她,在她这个年纪再执著追求爱情简直就是荒谬,要面对现实,找个基本符合自己期望的人老老实实过日子。她不禁想起了平实而不善言辞的他,思前想后觉得他的基本条件还是比较符合自己的期望,倒不如再花些时间了解这个人。于是,她借辞告诉他搬家的事,就又和他联系上了。而他这时也比之前主动了,得知她还要为新居添置些零碎的东西,就不时鞍前马后地帮忙,陪她购物,和她到海边散步。就这样,两人在冬天的时候渐渐热络起来。

 

她在一次聊天中提到还没去过Grand Canyon,于是在圣诞节过后他就邀约她去那里并提议顺道去Las Vegas。她觉得,虽然他没有甜言蜜语常挂在嘴边,但是能细心聆听也是不错的,于是欣然答应。到达Las Vegas的第一天傍晚,他们漫步在五光十色的Vegas StripBellagio瑰丽的音乐喷泉吸引他们驻足,悠扬乐曲之中水花跌宕起伏,蓝紫色的天空衬着粉色的晚霞,那时那刻浪漫弥散到每个角落。天色渐暗,徐徐的晚风带来的寒意让她下意识抱紧了双臂,他在这时默默把她拥进宽厚的胸怀,两人安静地靠在一起直到乐曲结束。旅途中,她从不同的角度体会到他的细心周到。这次旅行后他们就默认了情侣关系。寻觅累了,可以停歇下来,她很是释然。

接下来的日子,双方都逐渐见过家人好友,恋情保持着稳定和谐。每个周末他们都轮流待在对方的家,一起去购物 ;一起挑选他租住的房子;经历了一些生活上的小波折…他的理性和诚实让她停留在这份感情里。性情内向的他很满足这种周日各忙各,周末才一起的的单身生活她却渐渐不安于感情停滞不前,于是不时在周日打电话跟他聊天,安排一些周日的活动,费煞思量只是为了改变平淡乏味的状况。

 

初春又至,他提议去Niagara Falls几天。旅程的第一天是他们相恋后的第一个情人节。她微笑着想,看来他还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用心。早上,他们在Corning Glass Museum各自制作了一朵玻璃花,她想着回去后把两朵花放在一起,留作纪念。尽管越来越清楚他不是一个生性浪漫的人,也明知道他不会知情识趣地在情人节送她礼物,然而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她还是期望他的一些甜言蜜语。可是她又失望了,这是个没有温情脉脉的情人节而且行程结束的时候他说要保留自己做的那朵玻璃花,不能给她。这次旅行让她迷惑惆怅,是否要继续这波澜不兴的关系。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改善这段关系的兴致也在消退,只要他不联系,她就当他不存在,按以往一样安排自己的生活。虽然两人住的地方相距不远,但是沉静寡言的他极少主动在周末以外的时间约她见面,也不喜欢参加她和朋友的活动,两人只是偶尔会在工作地点附近一起午餐, 不见面的日子里他不会主动交流。她一直认为恋爱的双方要有同等的付出和认可,然而当前的关系越来越像自己的独角戏,她不甘心这种若即若离。

一次不欢而散的约会后,她厌倦和他相处时的沉闷和自己在他的生活中可有可无的感觉,决心在电话里坦诚地问他个究竟。这次他很坦率地说,他害怕束缚而且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到了这样的年纪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了。如果她要的是常相厮守和婚姻作为一段关系的结果,他是不适合的。也许他一直就有这样的想法,一个大男人却没有勇气先提出来!她证实了自己原来是一厢情愿,不知道应该感到解脱还是失落,对他说,到此为止吧,就挂上了电话。

茫茫人海中的邂逅需要缘分。然而,一段感情中要费煞思量和不断妥协,遇上的恐怕只是陌路人。为人为己还是及时转身吧, 灯火阑珊处还有那个等待了许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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