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转给我一个中国城市分类排名,触动了我的一些想法,也顺便告诉大家一个我在年轻时候的荒唐故事。
不 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中国人爱玩排名的游戏了。从小学开始在班上排名,小朋友们就为了上一个好些的初中、继而高中而搏命,直到高考结束。这不算完,好 不容易工作了,也要为了业绩、工作成绩以及在领导心目中的排名而相互倾轧,面子上笑嘻嘻,私底下出黑拳、打闷棍。在单位,领导们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把 手自然是老大,其余副职的排名无一不是经过了几场不亚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头破血流的内斗才尘埃落定。排名好的,趾高气昂、呈指点江山踌躇满志状;排名差 些的,一蹶不振、心灰意冷,也不排除有卧薪尝胆、要卷土重来,再掀起一场新的斗争的可能性。这都可以理解,谁让我们的祖国是个地大物不博,人口又众多的国 度呢?没有办法,资源有限,僧多粥少就只能有今天这个局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相互斗斗或者逗逗玩呗。
搞 完了活人,再折腾死人。前些年国内的几个城市的地方媒体,为了某位古代名人的籍贯归宿问题,讲白了就是为了把好听的名分安在自己所在的城市头上,而极尽相 互攻击谩骂之能事。仿佛有了古代名人后裔的头衔,人的骨头就可以轻了几两,脸上也荣光许多,从此就有了看不起别的地方的人的本钱了。
拜 国内地产业的泡沫所赐,中国的经济总量前年超过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实体”。在北京和伦敦的奥运上奖牌数也是名列前茅,按道理,怎么着我们老中在世 界上的地位也应该是数一数二了吧,其实不然。有谁知道冈比亚在哪儿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据某个网站公布,持中国普通护照到海外的不方便程度居然和这个 鸟不拉屎的非洲小国不相上下,请问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 实在没有办法晓得究竟是一帮子什么样子的高人非得搞出中国城市分类这玩意儿?解放以后的户籍政策已经把中国人分成城里人和乡下人了,人为地制造了城乡差 别。现在又要造出“先进地区”和“落后地区”的差别,请问是何居心?这不是吃饱了饭没事干又能是什么?我高兴地看到我的老家南昌是排在“第四线”的,其实 只要能保住我们南昌的青山绿水不被盲目追求GDP的傻X们给破坏了,我宁愿南昌排在“第一百线”哪又怎么样?南昌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最美丽的、我梦牵魂绕的故乡。来自北、上、广等发达地区的人看不起来自不发达地区的人的事情在我们身边每天都在发生,而且由来已久。
还 是在合肥的时候,有一次和另外两个南昌老乡也是同学在食堂用南昌话边吃边聊得正起劲,同桌(大学食堂的桌子都蛮大,好多人都公用一张桌子吃饭)里旁边两个 人中的戴眼镜的人忽然问起我们是哪里人?“南昌人”,一个老乡答道。“南昌在哪里?”不带眼镜的问道。我们仨面面相觑后,我回答:“连江西南昌你都不晓得,你大学是怎么混进来的?”,估计是被我戳到了痛处,北京的考生300多分就可以上大学,我们江西的考生弄个500多 分搞的不好还要落榜。不带眼镜的家伙咧开嘴怪笑道:“哦,我知道,江西老俵吗!”他故意将“俵”字念得好高声,引来了几乎全食堂的目光,我一个老乡小万 (外号万老八)眼睛一亮,“你们是湖南人?”。湖南江西山水相连,人文相通,两地相交接的地方绝大多数是叔伯兄弟、姑俵亲戚,故而互相称呼老俵,所以我这 个老乡有此一问。“不是,我们北京的!”。打从读小学起,我几乎每年的暑假都会到我在北京的小姨妈家玩一个多月直到开学才回南昌。在北京的日子,跟放野马 似的,我天天骑车跟着我表哥海东屁股后面,满胡同乱窜,从东四六条的老段府到南河沿小街,没事到处瞎逛。所以那俩是不是北京本地人我有十分的把握,我离得 他们较近,他们开始聊天的时候,我有注意听他们的口音绝对不是北京的。事后才知道,俩通县还是远郊的乡巴佬。不带眼镜的家伙大嘴一撇,然后又来了一句: “嘿,哥儿们,你们江西那儿是不是婊子特别多,所以你们就叫江西老俵呀?”他的最后一个“呀”还没有出口,我右手一扬,饭盆里吃了还剩下一大半的清炒茭白 和西葫芦肉片夹带着三两米饭全扣丫头上了。他反映也不慢,左手顺势一摆就想往我脸上招呼,我一偏头,没有划着,走了个空。大家一看这架势,这饭也没法吃 了,两边的人都往后一退,那哥们没有想到我一句不和就动手,吃了个哑巴亏,有些恼羞成怒,全食堂的人们都不约而同放下调羹、勺子,靠的近的全往我们这凑, 呼啦一下围成个大半圆,远点就伸长脖子在看。“单挑吧,是个爷们就放马过来!”,不戴眼镜的家伙抹干净脸以后手点着我叫道。倒蛮精明的,一看我们有仨,他 们俩。一放话就想把我们给挤兑住,怕群殴吃亏。“草泥马!你大爷的,孙子唉,我能把你丫给拍出屎来你信不信?”嘴里骂着从我表哥那儿学来的京腔,看着对我发 着呆的傻X,我摘下眼镜放进裤兜,攥紧拳头刚想过去,右手腕却被小万往后轻轻一带,就被他轻描淡写地拉 到了他身后,“等我来捏捏咯俩只北京猴子!(等我来玩玩这俩北京的乡巴佬)”小万用南昌话对我说道。从刚才他拉我的那一下,我就觉得小万不是一般人。先看 看再说,我也顺手抽出了腰间的带铁头的大皮带,哪里知道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斗殴,我简直是白操心。我眼前一花的功夫,小万就已经把那个家伙给放到了,单手 拧住他的胳膊,伸左脚踏住他的后背,问他服不服。再回头看那个戴眼镜的,早跑没影了。那哥们还想嘴硬几句,小万脚上一用劲,他刚刚吃了东西就全给挤出来 了,酸的辣的汇同着他的眼泪鼻涕留了一地。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早有好事者去通知班主任、辅导员什么的。前后也就是半根烟的光景,没有更大的场面出现,都 被拉开了,统统被带到了各自的系办公室。
我承认是我先动的手,但是对方侮辱我们在先。来美国后,我才明白,他骂我们这属于歧视,我是有理的,打他可能也是白打。结果是我和那个骂人的人被各自的系 里通报批评,小万和其他人都没有事情。那是我的名字第一次被印刷成铅体字出现。差点儿就不能被授予学位。还好是在不同系之间的斗殴事件,如果是在一个系 里,我和那位仁兄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在我们学校各个系都有偏袒自己的学生的传统。两边都有错,他们北京人不应该看不起我们江西人,如果没有江西人对中国革 命的贡献,他们能那么逍遥地进北京城。看看当年长征初期红军从江西出发时,三十万赣南子弟兵是怎样地赤手空拳夜渡于都河、跨过五岭抢湘江的!而我呢,又有 轻视北京乡下人的心理在作怪。都是中国人,人人生来平等,没有谁比谁高级些,我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城里人,说不定我们家以前就是跟在耕牛后面跑,担着大粪到 处去泼、去种地的呢!所以,我对当时系里对我的处理意见是心服口服的。
由于当局的许多政策的偏心和不稳定,造成中国地域上发展极度不平衡。老百姓没有什么大的能耐,只能接受事实。混的差些就应该接受别人的白眼和鄙视。中国人 在美国的,也还不是一样。冒充混入所谓的“主流社会的”看不起住在唐人街的,读书、工作再搞定身份的看不起来投亲的,投亲的看不起政治避难和某某功的,平白无故地 就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中国人,不管是在神州大地还是在海外,都有一张自信和从容的脸,那才是我中华民族真正繁荣富强之时。
上面讲的我老乡小万确实是有其人,只是名字是我杜撰的。小万在到合肥读大学之前,高中的时候在南昌绳金塔一带地痞罗汉中打架相当出名,据说是当地的十三太 保排行第二(不好意思,我又在这里讲排名了),只是他读书相当过劲,随便看看书,就考上了大学。他的那些太保罗汉们,那时好多都在坐监牢,也有碰到严打而 丢命的。小万特别讲义气,有典型南昌人的习气。我回国的时候,好几次去找他,都未果。有人说他去了广东,以后就不得而知了,甚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