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何金凤说的没错,当新娘子的确很幸苦。
萧喆睁开眼睛都快10点了,何金凤早已洗漱完毕,在房间收拾箱子。见萧喆醒来,她从一个皮箱里拿出一套红色套装,对萧喆说,你昨天太累了吧,早上光荣他们走,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起来吧,把这个换上。光定只告诉了你身高,看照片我觉得你和我一个姐妹身材差不多,就按她的尺码给你选的。可能肥了些。没关系,反正就穿一次。
“啊?还得穿这个呀。”
“当新娘子当然要穿红了,总不能穿你那牛仔裤吧。来,先试试,就怕瘦了。”
萧喆试了试,有些大,但不太过分。何金凤笑:“挺好的,挺好的。先脱下来,你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吃饭的时候,何金凤告诉萧喆,车子大概三点过来。县城到村子要开两个小时。她让萧喆别吃太饱,路上不能上厕所。这是规矩。
萧喆说:“啊?那万一。。。那我干脆不吃了。”
“不吃怎么行?晚上到很晚才能吃饭呢。你别担心,我们这里那么多人出嫁,还从来没听说有人出这个洋相。走之前,上好厕所就行了。晚上也别担心饿,我身上有巧克力,饿了你就告诉我。我是你娘家姐姐,今天一直陪着你,保护你。”
“那。。。那家里有厕所吗?”
“当然有了,傻妹子。别怕,不是有我在嘛。呵呵。”
李光定的村子坐落在半山坡上,背后的山峰很高。前面对着是个几千亩的平原良田。一条简易的公路沿着山谷的走向弯弯曲曲地通向山外的小镇和县城。单是看风景的话,确实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条简易公路是6年前才修成的。李光定小时候上学读书,只能走非常难走的土山路。不过,天天这样走,也给了这些山里孩子锻炼腿力和体魄的机会。
李光定家老房子共六间,老大分去了两间。李光荣两年前在老房子的边上又起了一栋楼房,就把老房子都给了大哥。新房和老房之间有个院子,李光荣把院子都浇上水泥,作为家里的晒谷场用。同时,也是新房和老房之间的通道。
新房底层用的是石头,二楼用的是红砖。底层有客厅厨房和一个套间卧室。楼上有三套卧室。李光荣在房顶上还建了个小水塔,用泵将井水抽到那里,形成了简易的自来水系统。
内部装修虽然够不上华丽,但抽水马桶等设施都有。在村里,这房子算是最现代化的了。不过李光荣花的钱并不多,因为石料和地板砖材料都是何万福送给他的,何万福还把建厂房剩下的钢筋也给了他。
李光荣何金凤平时住在采石场边上何万福家里,过年过节才回来住几天。李光荣父母就住在底层那套间里,老两口基本不干田里农活了,只在房子背后的菜地里种点蔬菜。
到县城去接萧喆和何金凤的车子是何万福的座驾桑塔纳。一路上,萧喆让初夏南方山区秀丽的风景给陶醉了。她和何金凤有说有笑,心情十分轻松。直到车子行驶到进村的最后一个拐弯处,远远看见几百男女老少站在那里,才觉察到自己今天的主角身份来。
车子走到村口,萧喆看见李光定穿着整整齐齐手拿红绸站在那里,顿觉十分滑稽,憋不住笑:“金凤姐,你看光定多像电影上的小地主呀。”
车停下来,何金凤说:“等鞭炮放完了,我们才下车。”话音刚落,就听前面噼里啪啦鞭炮齐鸣,同时喇叭锣鼓也响起来。李金荣也换了一套笔挺的西服,将左臂挎着的一个袋子里的糖果向人群抛撒。众人不论大小,都去哄抢,十分热闹。
何金凤带萧喆下车,李光定笑着走过来,将红绸缎的一头交给萧喆,牵着她望家里走。萧喆轻声对光定说,干嘛呀,把我当毛驴牵回家呀。
李光定乐:“严肃点,这可是婚礼,别当儿戏!”
何金凤在后面憋不住:“你俩别逗嘴了,哈哈,快走吧。”
望着周围那么多注视她的陌生面孔,萧喆有些不自然,她回头轻声问何金凤,我是不是一直要对他们笑呀?
“当然啦,要是笑累了,低头装害羞也行。”
“嘻嘻,那我就害羞点,像光定小时候一样。嗨,光定,村里人是不是在同情你,说你找了个傻媳妇回来了?。。。对了,你看我穿着这新娘装怎么样?漂亮不?”
李光定没理她,在前面忙着给路边看热闹的人点头打招呼。萧喆想,这结婚真是挺好玩的,应该把爸妈带过来看看。
到了屋里,见过李光定爹妈,大哥大嫂,姐姐姐夫和亲戚后,萧喆被何金凤领到楼上的一个套间卧室里。萧喆一看,里面床,家具,被子都是崭新的,一律都是红色。靠墙边的一个半人高的柜子上还点着一对粗大的红蜡烛。
萧喆惊讶地望着何金凤,说:“金凤姐,这是不是有些太铺张了吧。”
何金凤说:“嗨,新婚嘛,不新怎么行。不铺张,反正你们以后回来都要用的。来,妹子,现在你得坐在床沿上了,除了上厕所,哪儿都不能去。别害怕,我也在这里。我跟他们说过了,洞房就不闹了,怕吓着你。”
萧喆:“闹洞房?怎么闹法?给我说说。”
何金凤笑,说这里人野得很。闹洞房无大小,当新娘子又不好发脾气。要不为啥要娘家姐姐呢,实际上就是保镖。我结婚的时候,我大姐太斯文,一帮混小子差点连我屁股都摸到了。这个很不文明,今天不搞了。你吐舌头干嘛,我说今天不闹啦。哈哈。
“吓死我了,你昨晚为啥不告诉我?”
“昨晚告诉你,你还能睡得着?要不,让他们闹闹?你体验一下?”
萧喆求饶:“别别别,金凤姐,你别吓我了。”
过来一会,李光定的母亲领着一群大娘媳妇姑娘们到洞房来看新娘子。萧喆对他们点头微笑,她们说的当地话她听不全,边上何金凤不时给她解释。都是夸她漂亮呀,夸她白呀,夸她好呀等恭维话。
李光定的母亲和李光跃的女儿李红妮陪着萧喆坐在床沿上,老太太拉着萧喆的手,脸上堆着笑。李红妮12岁,长得很漂亮,穿得也很干净,不时用普通话和家乡话给萧喆和奶奶做着翻译。李光定母亲说,应该先到北京去看望亲家,没有去失礼了,让萧喆给转达她的歉意。萧喆想说些客气话,但又不知道怎么说。边上何金凤看她有些尴尬,就对婆婆说:“妈。家常话明天再聊吧,底下舅妈她们你还得去招呼呢。”老太太这才依依不舍地下楼了。
何金凤忙着给进进出出的人打招呼,发糖,说客气话。红妮这孩子挺乖,坐在萧喆边上陪萧喆说话,问一些北京的问题。萧喆对何金凤说:“这孩子多可爱呀,一点都不认生。”
“长得随他妈,机灵着呢,和我也特亲。一家人都喜欢她。学习也好,还当班长,这点随她三叔。妮子,不要骄傲,好好念书,长大了找三婶去。”
婚宴酒席摆在新老房子之间的水泥谷场上,李光荣特地将采石场车间用的大灯泡弄了几个来,用柱子吊在四周,把院子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院里猜拳喝酒的声音很响。萧喆其实想出去看看热闹,但一想肯定违反规矩,就没敢提。 时不时有喝完酒的男人上楼想进屋看新娘子,都让金凤打发走了。但还是有几个喝得差不多的小伙子赖在房门口不肯走,跟何金凤闹。问为啥不让闹洞房。何金凤说不让闹就不让闹,我是娘家姐姐,就不让你们闹。
一个小伙子说,没听说过娘家姐姐就可以不让闹洞房的,这事得听婆家人的。
何金凤说:“臭小子,你不知道我是婆家二嫂呀。”看他们还不走,何金凤把红妮叫过来,说:“妮子,去你二叔那里拿条烟来。”
红妮出去了,一会她把烟拿给何金凤,说:“二叔还问呢,三婶抽烟呀?”
何金凤笑:“哈哈,听你二叔胡说。”然后对着那几个小伙子说好话:“人家是北京来的,不习惯。你闹,万一把她闹跑了,谁负责呀。好了,给你们一人一盒烟。算嫂子对不住了,好吧,以后嫂子再请客。对了,别告诉别人我给你们烟了哈。”那几个小伙子这才高兴地走了。
“哎呀,累死我了。”何金凤转身对红妮说:“妮子,你帮二婶盯一会儿,在这把门,男的一个不让进,有事叫二婶,听着没?”
红妮答应:“嗯,要是我爹,二叔和三叔要进呢,也不让?”
何金凤笑:“三叔除外,其余一个不让,你爷爷想进都不让。哈哈,这孩子。”
金凤又陪萧喆说了一会话。这才有人给她俩送来饭菜。萧喆早饿了,吃的时候轻声问何金凤:“这也是规矩?是不是要把新娘子饿个下马威,以防她欺负新郎?”
“妹子你笑死我了,哈哈。这也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主要酒席没散,新娘子不让吃饭。鬼知道是谁定的这破规矩。吃吧,估计再有一个小时,光定就能来接我班了。嗯,不知道他今天敬酒喝了多少。我让光荣盯着的,应该没问题。我结婚的时候,他们把光荣灌醉了,新婚之夜我当了一夜服务员。这规矩以后得改。”
慢慢地,屋子妇女差不多都走了。何金凤对红妮说:“不用把门了,站累了吧。哦,忘了问了,你吃饭了没?”
“吃了,大姑早就让我在厨房先吃了。”
“对了,谁看着我家楚雄?”何金凤问。
“二叔让我弟弟带他在我家玩,还有大姑二姑家那两个,我妈管着他们。”
萧喆夸:“你瞧这孩子,观察力真好哈,怪不得能当班长呢。来,让婶婶亲亲。”
又过了快一个小时,光定才进来。他对何金凤说:“二嫂,你出去吧,二哥今天喝太多了。”
何金凤笑:“我早就预料到了。没事,我出去给他弄点糖生姜醒醒酒。好了,你们该享受洞房花烛夜了。来,妮子,我们走了。”
送走何金凤和红妮,关上门,萧喆笑着问李光定:“又当了次新郎,感觉怎么样?幸福不?”
李光定逗她:“新娘又没换,幸福个啥。”
“好你个光腚,我捶死你,这才几天呀,你就琢磨换。哈哈。对了,外面很热闹吧,我在屋里看不到,憋死我了。你给我讲讲。”
“你不出去算你走运了,外面累死了,你得到每个桌上敬酒。今天好得二哥代我喝,不然我早醉成一滩泥了。真累,睡吧。对了,灯不能关,蜡烛不能灭,他们刚给我叮嘱的。”李光定一头倒在床上。
萧喆轻声问:“嗨,外面有没有听窗的?像小说上写的那样?”
“放心吧,没有,这是2楼,没那么高的人。”李光定懒洋洋地回答。
“那,要是有人弄个梯子呢?”
李光定乐了,站起来把萧喆抱起来,按在床上,说:“人家既然把梯子都用上了,你就让他们听听呗。”
“哈哈,流氓你。。哈哈。。。哎呦,你起来,底下有东西搁着我。”
起来一看,原来是被子里的红枣,花生,棉籽等东西。萧喆笑:“你们这里规矩挺人道的哈,怕我们饿了,还准备了零食。”
“哈哈,你这傻丫头,这哪是给你吃的呀,是让你早给我们李家生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