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玉声
全文发表于《伊犁河》2013年第一期
丰玲又流产了,这是婚后她第二次流产。医生说,这辈子她大概再也怀不上了。
丰玲第一次流产时,刘心平还有些心有戚戚焉。第二次,特别是听医生判了“无后”刑后,刘心平对丰玲竟没有多少感觉了。本来这夫妻纽带就不是特别牢,不是特别自然顺畅,更不用提水乳交融,如今这“无后”无疑是雪上加霜。
丰玲自己也很难过,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半天过去了,她走过来安慰刘心平:没关系,我们去领养一个孩子,一样的!
一样?你在开玩笑吧?领养的和自己身上掉下来的怎么会一样?!刘心平这么想,也这么答。当然他英文没那么好,大致意思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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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心平是个四十出头的四川汉子,长方型脸的清俊棱角内藏着依稀可见的柔和。有人说四川人矮,这话对刘心平可一点都不合适。 一米八几的个头,自观镜子里的自己,他自我感觉良好,有点“良种”的意识。也因此在其他“矮个子”群里,他常常表现出强者的大度和呵护心态。
说起来这父子之间也许有着什么命运的连带。他父亲跨过鸭绿江参加过韩战。再往上,他伯父参加过解放战争。父辈们胜利的荣光就像阳光一般辉映在他身上。他自己参加过老山战役。后来回想起来,打仗,他实在没有怕过。遗憾的是没有机会参加进攻型战役,只能蹲猫耳洞里进行防御作战。最难过的是他最好的战友死在了敌军女特务的枪底。那一天,他领着一排战士(他只是个班长,不过却是他侦探出了敌人的行踪,所以全排都跟了来)围剿那两个女特务。虽然是个一米八几的军营大男人,他实在没有杀过人,连动物都很少杀过。只是那一刻,想起自己好友的惨死,他两只眼睛里布满了红丝,不怕自己被杀,也不拒杀别人。噼里啪啦稀里哗啦轰隆隆枪弹齐发。过后去收尸,眼看女特工支离破碎的肢体,才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的感觉。不过过后,他又爽朗了起来,毕竟,报了仇!
没有仗打了,他也就无心恋军营,很快转业回了老家。那时在老家他有个相好的姑娘,叫香青。香青比他小两岁,鹅蛋脸,弯弯清晰的眉毛底下是一双水灵的带双眼皮的大眼睛。仿佛是画出来的、线条优美的双唇,一笑就笑出了一对酒窝。香青是刘心平的邻桌同学,又是川中雅安城里方圆几十里内知名的小美女。 他爱她,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十六岁的她送十八岁的他去参军,当时两人信誓旦旦。可不知怎么地,当他欢天喜地回到家里,向亲友报告平安归来时,他发现香青并不特别兴高采烈。他是九死一生回来的,没有被子弹穿透也会被地雷炸碎;没有被炸碎也会被压死;没有被压死也会被蚊虫病毒折腾死 ……他居然活着回来了,而她居然没有表现出欢天喜地的样子,她的眉目间有种难以捉摸的冷漠!
刘心平再也按耐不住了,他把香青约了出去。
“说吧,你到底怎么了?”他说着,把刁在嘴里的烟拿出来,吐了口白气。
“你就别抽烟了吧。”香青看了刘心平一下,眼光很快就挪开。
尽管香青说得没好气,刘心平心里还是有几分安慰。毕竟她还管他。刘心平应声就把半截烟捻灭。
“现在可以敞开来说说了吧?”刘心平问,带着些许央求的口气。
“我觉得咱俩吧,不特别合适。”沉默了大约二十秒钟之久,香青终于挤出了这句让刘心平心惊的话。
“怎么会?不好好的吗,哪儿不合适了?”
“我也说不好,反正,咱那会儿太小,没懂太多。那些事,不能算 ……”香青就那么支吾搪塞着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刘心平给逼急了,问道:“你该不会是有别人了吧?”
“说什么呢!”有一样香青自己说对了,也许是因为还小,香青不怎么会撒谎。眼神的躲闪,反照着她的语无伦次和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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