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很长,虽然还没到晚上十点钟,窗外早已黑得无比深沉。呼啸的冬风吹过后花园几株凛然肃立的寒松,发出飒飒声,使黑夜显得更为冷清。
朱蒂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中悲凉的感觉越来越浓。今夜,母亲格外地安静,完全听不到住在隔离房间的她有任何声息。没有了母亲惯常的唠叨抱怨声,房子里是无比的沉寂。她被可怕的孤独感猛然攫住了。
不行啊,我走了以后,妈妈晚上总是自己一个人,真的可以吗?一点照应也没有,万一发生什么事怎么办? Karen 只是白天来几个小时,何况她只是个雇员,怎么可以全靠她?不行,我不能让母亲落到完全举目无亲的地步。。。原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这么孤独,举目无亲。。。。
她平静了一下思绪,拿起电话来打给 Mimi.
“妈妈不在家。爸爸!有人找妈妈!”一个稚嫩的声音说。
“喂?你是哪个?朱蒂?对不起朱蒂, Mimi 她现在不在,有点事出门了还没回来,你迟些再打来吧!” Mimi 的老公接过电话说。
“麻烦你,等 Mimi 回来叫她打电话给我,晚点儿也没有关系,我等她的电话。谢谢。”朱蒂急忙说。对方答应了一声便收了线,估计是被两个小儿子折腾得手忙脚乱的。
朱蒂放下了电话,内心的孤独悲凉感却更浓了。她勉强地倚靠到床头靠枕上,找了一本书来读,耳朵却紧张地等待着电话的铃声。
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之后, Mimi 才来了电话。
“朱蒂,怎么啦?”
“对不起, Mimi ,半夜打扰你。你这么晚才回来啊?”
“我有点事,出去见个人,迟些告诉你。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告诉你,我后天要去中国一趟。不知你有什么想让我从中国买回来的没有?”最后一句说出口后,朱蒂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对 Mimi 产生的陌生气息,同时也为自己很自然地流露出来的圆滑感到羞愧。
“你后天就要去中国?为什么?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我阿爸。。。那边可能出事了,我前晚接到个电话,叫我马上过去。”
“你阿爸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很严重吗?”
“还不清楚,说是在医院里,叫我尽快过去。”
“真是的,出了事才想到找你。他都已经走了十多年了,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你阿妈同意你一个人过去吗?你要去多久?” Mimi 关心地问。
“我阿妈说由得我了。去多久还不一定,去后看情况再说。”
“也是,血浓于水,说什么都是亲生骨肉,见一面是应该的。” Mimi 叹了口气,又问:“你阿妈这里,找到人照顾了吗?”
朱蒂觉得心头一热。还是 Mimi 贴心啊,能想到我妈妈。 Mimi 竟然比春晖还贴心。泪水涌上了眼眶,她用左手手掌压住眼睛,说:
“昨天我已经找好了一个小时工,每天下午来几个小时。不过,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我阿妈,她自己一个人晚上孤单单的。”
“你放心,我会每晚给她打电话的,有空也会去看的。”Mimi热心地说。
“Mimi你真好!我真的很感谢你。”朱蒂的眼泪流了下来。
“这算什么,举手之劳而已。”Mimi笑着说:“不过朱蒂,这不是小事啊,你告诉春晖了吗?”
“他知道我要去中国的事了,但我还没有说我阿爸的事,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朱蒂难过地说。
“那有什么,照直说呗。你怕他不会接受吗?你爸的事又不是你的错,怕什么。”Mimi满不在乎地说。
“我迟些再告诉他。谢谢你Mimi,我们保持联络。”朱蒂迟疑了一下,又说:“那就麻烦你有空就多打电话给我妈。还有,你有没有什么想让我在中国买的吗?”
“我没有什么要买的,你别操心这个。倒是你该好好跟春晖说,也给他个机会照顾你阿妈。”
“以后再说吧,他们两个合不来的,他又有洁癖,不怎么待见我阿妈。Mimi,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善解人意的。总之我很多谢你,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