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的天,一阵热一阵寒,从拓攀嘎公路出山谷进入海滨的时候,看得见升腾上来的浓雾,完全是动态的,所以依稀可以看得到路边半裸的女人,似乎下面就是冒着蒸汽的汤池。其实,再行驶一会,进入圣莫妮卡市区的时候,车又完全曝露在艳阳下。
套着黑皮夹克,里面却是汗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立刻卸下外面的,要到回家的时候再披上。其实工作室很阴,第一个进去开门是一种工作,平时是助手做的,现在我觉得自己更适合,在打开灯之前,这里尽管是大白天,也昏暗得很,尤其是上课时候用的薄诤的办公室,里面有人体骨骼的教具,不作细想是没有事,平时这里学生很多,但是经过一个黑夜,这会儿突然走进去,就一个词:阴森。
这时候助手来了,她特别高兴我今天来得早,每天她这会儿都会发一个信给我:我打开门了!哈哈,原来她觉得是件大事。
灯开亮以后,又拉起来天窗的幕廉,工作室其实干净有序,现在也变得温暖起来。我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下来,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热气早就充满了小小的空间,骷髅回到了教具的状态,薄诤摆设的小玩偶井然有序,还有那些古怪的脸的陶艺也只不过是不好看的装饰品。再让助手洗洗弄弄整理一下,给植物浇点水,或者角落里清洁一下,再打开音乐播放器,带来一种轻快和生命的气氛,加上一杯茶,......
办公室的外面,就是学生们晒太阳的走廊,隔着一层黑廉,可以看得到半透明的景色,也听得到说话。克莱尔在办公室里画画,忽然咯咯笑起来,因为一个男生紧挨着办公室的窗打电话,从外面看不见里面,就以为是私密的空间了。实际上这会儿走出去,外面晒得很,不过还是有人在太阳底下舒舒服服的样子,因为风里面带一点凉意,加州人就喜欢把身体搞成棕色,女人也怕太白,在太阳下面几乎曝露地一个姿势在那里摆着,远看过去,还是白得耀眼。
当然,上着课的学生就只好在工作室里享受另外一种东西,那就是人造光源下的光影了。这是一所教会大学,我这样说光影的关系:在人工光源的照射下,我们可以看到物体的亮部和阴影部分,其实,我知道你们的视力都很好,可以把阴影的部分也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我们的画室并不是密闭的,除了主要的光源,还有各种各样的侧光和反色光,所以,我相信如果你盯着阴暗的地方看,总是能够看得到所有的细节;反过来,在明亮的部分,因为强烈的人工光源,你反而看不清楚很多的细节,或者不愿意去看这些细节。但是,如果我们设想光源为我们的上帝,而阴影的部分却是撒旦控制的区域,画画的时候要将上帝“照耀”的区域看得更清楚、高调,把上帝和撒旦斗争的区域,也就是明暗交界地区画得最复杂、丰富,而把撒旦控制的区域弱化、模糊化 --- 这是由我们的宗教立场决定的明暗关系。
我当然知道,实际上撒旦控制着世俗世界的名利场,把这些别人看得重视的东西虚化一些,是最好的。回家的时候,追着西去的日光,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