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民国那些风流人物随想(六)

有一次,梁实秋、罗隆基等人偷看胡适的日记,胡适笑容满面地说,你们怎能偷看我的日记?随后严肃地说:我生平不治资产,这一部日记将是我留给我的儿子们唯一的遗赠,当然是要在我死后若干年才能发表。

那个年代,象鲁迅,傅斯年,徐志摩都把原来的老婆丢掉了,可胡适没有把自己那个乡下的小脚老婆丢掉。

罗素说:胡适愿意吸收西方文化中的一切优点,但他绝不是西方文化的崇拜者。。。

关于胡适之,格式各样的传记,长文很多很多,本小文不能叙之万一。捡来上面的三件小事,是想剖析一下,这位反儒的先驱骨子里的儒性。

1.儒者是不理财的。

和真正的儒者一样,胡适的金钱观念是淡薄的。这绝不是什么故作清高,而是真清高!

所以,在非动荡年代,官僚阶层以儒者担当最为合适。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基本是配合反封建而杜撰出来的,不符合历史的真实。恰恰相反,多少儒者高官,权倾一时,一旦遭贬,立刻家道中落。为什么?因为他们没有,更不屑于财富上的积累!说来有趣,凡我们今天所熟悉的一些中国历史上的儒者,他们几乎都经历过宦海沉浮。今天是丞相,明天就可能去当个县丞或一介庶民,后天又可以官复原职,为何?因为作为儒者,他们在为官时的个人修为是没有问题的。这在今天的中西方官僚体系中是不能想象的。就如当年的王安石和司马光,他们虽为政敌,但都节亮品高。随着变法的起起落落,他们的各自仕途也浮浮沉沉。然而,对于他们而言: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卷而怀之。所以,千百年后的我们,还会在每年的“爆竹声中一岁除”后,感受到“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的梅的高风亮节,还会在煌煌的《资治通鉴》中汲取无尽的治国安邦的智慧。

今天,在以实用论,金钱论为核心的商业社会价值观的冲击下,无论是西方还是中国的官员们,他们不能想象,也不相信过去的儒者为官会不贪;他们不会懂得什么叫陶情山水,徜徉诗乡;他们只相信财富的力量。

而儒者们会非常清高地告诉今天那些人:有些事很了不起,跟钱没关系!

2.儒者是不休妻的。

儒者总是把责任放在第一,而不是自由。所以,儒者是不休妻的。

当西学盛行,儒学式微之时,为了自由,很多人放弃了责任;当人性解放,魔性亦得以释放之际,鲁迅和徐志摩们用追求真爱的大旗,去抗衡那礼法的牌坊。当然,在他们那问心无愧的面容下,难以掩藏其心中的贪欲之魔。

很难说自由和责任哪个更重要?然而,追求自由的过程确实是一个人格渐次冲破礼法和道德的过程。“以快乐和痛苦的感受,作为个人的人生准则勉强可以,但绝不能成为社会的普遍道德法则”——康德语。这句话几乎就是朱熹的“存天理,去人欲”的西式注解。伟大的思想家们,无论身处西方还是东方,他们总是能在人性与社会的关系的探索中找到共鸣。其实,无论东西方,被社会肯定的正面伦理价值体系中,“理”总是对“欲”有优先性的。那种一味鼓吹个体解放的感性法则,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伟大民族的精神传统。

那种为了追求所谓的个人幸福而抛弃责任的,永远是被儒家中的大丈夫所不齿的。因为他们视之为“不义”。

3. 儒者是兼容并包的。

罗素是了解胡适的。蔡元培是这样,胡适也是这样。所以,他们虽是新文化的先驱,同时也是最后的儒者。他们不因为自己满脑的西学思想,而放弃了满腹经纶。儒者可能是在所有的宗教或学说的信徒中最具包容性的。与其他信徒们相比,儒者们最能接受本学说以外的东西,并做到兼包并蓄。

自从独尊儒术那天开始,儒者们便开始根据时代和社会的变化,不断地调整自身学说,容纳新鲜血液。由开始的援道入儒,到后来的援释入儒,使得道家和释家很好地融入了儒家社会。儒家所尊崇的伟大的天人合一,与道家的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遥相呼应;儒者中不乏大量的佛教徒;道与佛的智慧融入到儒之后,便形成了王阳明的伟大心学。。。以至于到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正是那些儒者们首先冲出国门,去探求新的治国救国之道,把科学和民主的崭新思想引入到中国的也正是他们——最后的儒者:康有为,梁启超,胡适,蔡元培。。。

“菩提达摩东来,只要寻一个不受人惑的人。” 从前禅宗和尚如是说

“最后的儒者西去,誓要成为那不受人惑的人。”我说。(待续)


不见人烟只见花 发表评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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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CAD的MP,非常受用:)
cad 发表评论于
篇篇精化,字字珠玑。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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