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和塔在位于杭州市区西南的月轮山上,这座建于公元970年南宋时期的古塔俯视钱塘江水从月轮山脚流向东海,已经阅尽一千多年杭州沧桑。如果有人登上六和塔向西望去,除了看到远处钱塘江上游有一段呈之字型的江段(据说这就是为什么钱塘江也叫之江的原因),细心的人不难发现在离月轮山西面不远的秦望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木丛中,有一座红色的建筑。那正是一座钟楼,虽然它的中文名字叫同怀堂,大多数人干脆就把它叫做钟楼。这里就是今天的浙江大学之江校区,是由早先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由美国基督教传教士建立的之江大学转变而来,我生命的最初几年就是在这里渡过的。浙江大学之江校区在2006年由国务院定为全国重点保护单位。据说,其中当年参加筹建之江大学的包括后来担任燕京大学校长和美国驻中国大使的司徒雷登先生。
二零一三年五月初的一天,当我们拾阶而上故地重游,我试图从那熟悉又陌生的景色里和我脑海深处寻找那过去依稀的记忆。
(1)杭州市人民政府所立“西湖文化景观遗产界桩”
这一张可以看清字体
(2)国务院2006年立碑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3)浙江大学之江校区地图
上面记录从2006年开始,浙大出重资以4年时间重修之江校区。据说是以修旧如旧的原则,重现建造时典雅风茂。
校区座落在钱塘江之江段北岸,数道隆起的山岗,如同伸向之江的龙头,自东向西称作:头龙头(图中A)、二龙头(图中B)、三龙头(图中C)。校园主建筑慎思堂(图中1)、经济学馆(图中2)、图书馆、东斋、西斋等均位于二龙头,家属宿舍大部分位于头龙头,少数在二龙头。
头龙头与二龙头之间有一座横跨溪流峡谷的桥梁,木质结构,栏干漆成绿色,有个好听的桥名——“情人桥”,木桥四周长着浓密高大的树林,桥下是清澈的溪水,小溪上筑有上下两道水坝,分别形成两个蓄水池,为校区提供清洁的水源。
(4)二零一零年浙大立浙江大学之江校区整修纪念碑
从碑上所刻可知,慎思堂是由美国Ohio州Severance 夫妇捐资而建,所以以他们的last name 命名。
(5)从大草坪花坛看慎思堂(主楼)Severance Hall 建成于1911年
(6)当年两个姐姐带我在大草坪花坛前留影(后面是慎思堂)
这下面一张照片是2014年深秋拍摄,花坛里是红色的鸡冠花。
这次陪我同去的大姐告诉我,当年每个星期六学校都会在这个大草坪上放电影。我也依稀记得一些电影的情节。妈妈还记得,那时我最喜欢的玩具是一个小锤子,总是小锤子不离手。有一次看电影时不小心丢了,回到家才发现,妈妈马上拿着电筒回去找,可是再也找不到了。妈妈说因此我还难过了好一阵。
(7)二零一零年浙大立慎思堂说明碑
从碑上所刻可知,慎思堂是由美国Ohio州Severance 夫妇捐资而建,所以以他们的last name 命名。
(8)慎思堂近大门处
可看到门口的英文名
当年的“院长室”在慎思堂(主楼)一楼,学校主要领导办公室也在这里。这里也有学校各种系科的办公室,父亲当年的办公室也在这楼里。学理科的父亲大约抗战胜利时从浙大毕业后留校就一直在那里教书50多年。在那里他经历了老浙大,院系调整后的浙师院,后来的杭大和最后重新成为浙大的回归。父亲从做学生到后来留校做助教时起就师从留美回国的系主任王琎教授。
王教授不但在他自己的专业领域是在中国的开山鼻祖,甚至中国近代科学史上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中国近代很多著名科学家都受过他的教诲。更是不拘一格发现人才。很多人可能知道我国著名数学大师华罗庚是被他的伯乐,清华大学著名数学家熊庆来所发现的千里马。而熊教授能够看到当时江苏金坛县一家杂货铺里的一个小青年给《科学》杂志编辑部寄来的一篇稿件,却是因当时任《科学》杂志编辑部主任的王琎的慧眼。当时王教授接到这位初中生关于初等数学难题解的稿件,不以作者学历职位之低微将稿件打人冷宫,或一退了之,而是以满腔热情和扶植后学的负责态度认真细读稿件后,郑重其事地将稿件转到清华大学著名数学家熊庆来教授手中。此后一二年内,这位小青年克服困难,以惊人的毅力连续写了几篇数学论文,也都被王琎一一转给熊教授,并将这位青年的一些稿件等发表在《科学》杂志上。有幸千里遇上伯乐。熊教授慧眼识珠,发现这位青年卓越的数学才能,并加以培养,使之迅速成为我国著名数学家。这位小店员,便是后来中外闻名的数学大师华罗庚,一时被数学界传为美谈。但我们不能忘记首先发现这位“青年奇才”的是那位编辑部主任王琎。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王教授是发现华罗庚这“数学千里马”的“第一伯乐”!
同样王教授对我父亲也有着知遇之恩,也可以说是情同父子。五十年代,王教授受高教部的委托,遴选我父亲与他一起编写了一套高等学校教材。这样的信任和提携,对当时的一个年轻教师来讲,不但提高了自身学术水平和地位,而且稿费的收入也给手头拮据的父母亲有钱来买一块瑞士的英纳格手表,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和一台蝴蝶牌缝纫机。王教授的妻子是个和蔼可亲来自一个苏联加盟共和国的女子,我们称她“苏联婆婆”。她看到我们这些孩子时会经常送些外国糖果给我们吃,以致每次看到她,我都会想到很快又有糖果吃了。如今我还依稀记得当时的那种情景。(注:王教授前妻在抗战时不幸去世。他后来的苏联妻子也是当时浙大的教授(1952年入中国籍,中文名字为德蒙铁),是外语系教授。
王教授的儿子女儿均曾经在美国留学有成,王教授在1950年代召唤他们回国效力。文革前,政府对王教授那样的既有学识,又爱国的高级知识分子待遇和保护都是很好的。王教授家住在学校最好的教授楼,他年迈时,身体虚弱多病,学校校医室派我母亲定期上门给王教授打针有很长一段时间。可惜的是,王教授没有倒在疾病里却在后来在文革的大动乱中死于非命。在1966年12月,王教授被一个暴徒在自己家里活活打死。至今,我也不知道杀人凶手被判了何种刑罚。德教授在文革中也被批斗,后来也不明不白地在浙北农村的五七干校劳动时,被人发现淹死在水塘里,连死因都无从定论。在那个史无前例的革命中,可怜的中国知识分子的命运竟是如此悲惨啊!
(9)当年两个姐姐带我在慎思堂前留影
(待续)
一些有关王教授的资料:
http://baike.baidu.com/view/616751.htm
http://hynews.zjol.com.cn/hynews/system/2008/04/14/010416550.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