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次收养未遂

   我有两次真正动心想收养小孩儿的时候，不是因为喜欢孩子，而是我那不知深浅柔软的善心所致。
   那个时候的我，连自己都还养不了，却很认真地和妈妈谈要收养的事儿。还一直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直到今天，自己也做了母亲，才感到妈妈的伟大，我想我肯定做不到妈妈当时的那样。
   两次动收养小孩儿的念头，两次都很认真地和妈妈谈收养的事儿，两次妈妈都没有说任何负面的话，而是很认真地和我谈关于领养的事儿的细节问题。
  
   第一次是在我初三的时候，想收养的是我的班主任的小姨子的孩子。
   考初中的时候，刚刚文革结束，但已经开始重视学习，因此初二开学学校就分了快慢班，一开始时从7个班里抽了两个快班，后来又抽成一个特快班，这个班的老师就都换上了学校里的骨干，班主任是当时的语文教学组组长。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理科人，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文科人，因为从来没有认真去学过语文，而且因为从小字写得就不好，语文考试也基本没有过第一第二的，所以觉得还应该像初一那样是学习委员兼数学课代表，顶多换成物理，会虽然觉得委屈但还可以接受，可没想到的是，宣布我为学习委员兼语文课代表，为此分配而生气，还和老师闹情绪说不干，因为我的语文不好，但老师说我分班考试时语文是年级第一，他是班主任，当然我就应该是语文课代表了。原来分班考试时，为了拉开成绩，各科都出了一些超出范围的题，语文则超出的很多，出了很多课外读物和当时比较热门话题的内容，由于我从小看书就杂，一般日常中听到的话也能入耳，所以闲白儿知道的比较多，反倒占了便宜，歪打正着地各科都比认真的同学们考得好了，语文则更是出乎我的意料的好。
    就这样，我成了语文课代表，因此和语文老师也就比同学们接触的更多一些。
    去班主任家里玩儿过，他的夫人非常漂亮，长得几分神似宋庆龄，非常端庄典雅。
    班主任当时应该是40多岁，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会弹风琴，拉二胡，他的二女儿会弹琵琶，他的小儿子也在我们班，是我们的同学，他的二女儿和我的同学长的像他的夫人，非常地标致漂亮。
    初二上学期的时候，他夫人的妹妹带着女儿来到了他的家里。他的小姨子和他夫人一样，也非常标致漂亮，不过和大多数姐妹间的区别一样，他的夫人是属于沉稳端庄型的，个子也略低，而妹妹则是高挑大气，非常时尚，走在街上的回头率，会是非常高的。据说这位妹妹原来在齐齐哈尔，离了婚，那个年代，离婚是件比天还大的事儿，所以从大城市跑到小县城来投奔姐姐姐夫，暂时住在她姐姐姐夫的家里。小女孩儿当时也就是5，6岁，还没有上学，叫了一个很特别很好听的名字，小美人儿长得就像个洋娃娃，也非常标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会说话似的，特别漂亮，爱说爱笑，活泼可爱。
    虽然文革结束了，但还是有时代的特点的。初二下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天，我们学校开了个全校露天联欢会，而联欢会的压轴节目，就是用课桌拼起了一个方形小舞台，原来班主任把那个聪明可爱的小美人儿领到了学校，那小家伙居然就临时开了一个演唱会，表演了将近一个小时。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的表演，声音甜美，乐感准确，有板有眼，声情并茂。好多歌，我们都不会，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让她教我唱《南海姑娘》。这个孩子太可爱太可爱了，而且是那么的聪慧那么甜美，多才多艺不说，语言能力也特别强，虽然才5，6岁，但和我们这些13，4岁的孩子在一起聊天儿基本没有什么障碍，更多的是显得她要更见多识广，给我们讲在齐齐哈尔时的生活，理所当然的，她成了我们的小明星。
    转眼就到年底了，突然间父亲单位派人来办我和妈妈的户口以及妈妈工作调转的事儿，我就要离开那个留下了很多美好回忆的小城市。
    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家伙，她的眼睛还是那么黑，但却不是那么有神了。人也好像大了一些，但很明显地，她变得很低沉很低沉，完全没有了原来的活泼开朗和可爱，话很少，也不唱歌了，我问她唱歌的事儿，她就说不会唱了，我吃惊。最让我吃惊的是，她说她改了名字，现在我已经忘了她改成什么名字了，但只记得我觉得那个名字没有原来的名字好听，至少我不喜欢，她好像也不喜欢，但没办法，因为她的妈妈要给她改的。原来，她的妈妈要结婚了，她和她妈妈已经搬出我的班主任的家，住到了离她妈妈男朋友比较近的地方了。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好心疼好心疼。
    想了几天，我和妈妈提出了要收养这个孩子的想法。
    我的理由是：1. 这个孩子这么聪明，可是就这么几个月，就变成了这样，连歌都不唱了，这样下去，这个孩子肯定是毁了。2.这个孩子的变化，肯定和她未来的继父有关，就从改名字来看，把那么好听的名字改成现在这样难听的名字，就可以知道她的继父不好。这样下去，孩子太可怜了，太可惜了。3.我是独生子，我非常希望自己有个妹妹，这么好的妹妹，我太喜欢了。4.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这个妹妹就可离开她的继父，她肯定不愿意和她继父在一起，我们带她走，她肯定高兴。5.我们是到比齐齐哈尔还大的城市，因此，妹妹就可以接收到她原来得到的教育，就会像原来那样活泼可爱了。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情形。
    妈妈和我坐在炕上，很认真地听我说，没有任何嘲笑，没有任何地否定。
    妈妈说："你的感觉肯定是对的，这个孩子，可能因为马上有继父了，肯定不高兴，如果我们能做些什么让她高兴起来，那当然是太好了，也该做。你也确实应该有个兄弟姐妹，你自己，确实是挺孤单的，像我有你大姨，有事儿就可以说说，特别好。你这么喜欢她，听你说好像她也挺喜欢你的，能成为你妹妹，太好了。不过，如果我们收养她的话，她的户口怎么办呢？咱们的户口已经走了，现在再迁她的户口，那应该是件挺难的事儿，你也知道，办咱们的户口，是你爸爸单位拿着二机部的介绍信来的，所以才能在一天内办走，现在我们没有这样的介绍信，就很难办了。"
    我就开始和妈妈讨论户口的问题，我也感到了苦难所在。
   妈妈就又说：“你喜欢她，心疼她，觉得她继父可能不好，她在这里可能就没有了受好的教育的机会了，就想收养她，把她带走，可是她还有妈妈，也不知道她妈妈会不会愿意让我们收养她，要是换做我，如果有人要收养你，把你带走离开我，我肯定不愿意。因为我更喜欢你在我的身边，别人再好，我也不会放心的，那她妈妈会怎么想呢？”
   我从来没想到她妈妈的问题，也许不是没想，也许是我整理了所得到的信息，认为她妈妈好像更看重要结婚了这件事儿，否则不会给她改名字的。也和妈妈说了我的看法。
   妈妈问我：“那她会怎么想呢？她才5，6岁，离开她妈妈，她会高兴吗？”
   我就解释是我喜欢她，我会对她好，她妈妈现在也许顾不上她，她也许会更喜欢和我在一起。
   最后，妈妈说了一个我无法解决的问题：“你爸爸马上要回来过春节，也是来接咱们走，你觉得你爸爸会怎么想呢？本来是接咱们两个人，突然又有一个5，6岁的小孩儿，你爸爸会接受吗？他可是对这个小孩儿一点儿都不了解呀，会不会感到太突然呢？今后，你爸爸就和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大的事儿，肯定得听他的意见吧，更何况，如果要是真的收养她的话，办户口呀上学什么的，肯定是要你爸爸办才行了呀。”
   和妈妈谈了几个小时，设想了无数的可能性，想了我所能想到的办法，但最终我觉得最没有办法解决的，反倒是我父亲那一关了，我觉得我找不出理由也不可能也不敢去说服他收养这个妹妹。

    第二次，应该是高二了。
    因为父亲的单位比较特殊，所以在当时有比较优越的条件。在全市都还在烧蜂窝煤或烧打的煤糕的时候，我们大院里有了自己的煤气网。可也正因为是自己的，安全的保证就不很好。一天，一家煤气中毒了，一家四口，父母和大的孩子都没了，只留下了一个4，5岁的小女孩儿。这家和我们住在同一栋楼，在隔壁单元，平时见了都会打招呼说话的。
   小女孩，我并不熟悉，但是我无法想象一个4，5岁的孩子今后怎么生活，就又动了收养的念头。
   父亲忙着，也许即使不忙我也不敢和他说吧。
   妈妈又一次坐下来和我讨论收养的问题。
   我说了我的担心，我担心她的生活，我担心她的成长，我说了我对她的怜爱，我还说我想有个妹妹，这样孤苦伶仃的孩子，我想让她成为我的妹妹。
   妈妈和我说这几天单位里的各种消息，说到单位里的处理。也说到，听说那个小孩儿的亲戚来了，会把那孩子带走抚养的。
    我流泪，和妈妈说我想让她在熟悉的环境里成长，我知道我会对她好，但不知道别人是否会对她好，我担心。
    妈妈说，她也是听大家都在议论这一切，大家也都对这个孩子充满怜爱，唏嘘不已，也都担心今后这孩子的成长。可是，我们不能确定她的亲戚就一定不会对她好，连我们这些外人都这样可怜这个4，5岁的女孩子的遭遇，都这么心疼她，她的亲戚应该会更可怜她才对。再说，我们觉得我们肯定会对她好，可是她的亲戚也许不会相信我们，他们应该比我们更关心这个孩子才对吧，因为毕竟我们是外人呀。
    我应该是被妈妈说服了，或者，我还是觉得我不敢和爸爸说，虽然，也许爸爸的心比我还软，但当时的我还是没有勇气的。

    就这样，我的两次收养计划都没有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