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三
二零零三年,我们的女儿出生了。中文名是我们请爸爸预先取的:远清。取自于宋代著名理学家周敦颐的《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当时爸爸妈妈已把家搬到了北京。正值妹妹也在北京生孩子。两头都需要照顾,于是两个老人决定并分两路。妈妈先来纽约,爸爸留京。半年后两人对换。
女儿出生后很怕生。除了自己家人外谁都不让碰。可也怪了,一见到刚来的爷爷居然可以让爷爷抱。弄得爸爸乐得合不上嘴,直说这是血缘啊。从此对小家伙更是宠爱有加。
这样白天我们上班,爸爸就成了保姆。对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来说也真是不容易。管吃,哄睡,还要陪她一起玩。
半年很快就过去了。就在爸爸要回国的时候,家里的工作有了变故。爸爸建议可以先把孙女带回北京替我们照看一段时间。等我们工作问题解决了再送回来。
那是女儿已快一岁了。拉着手可以在地上走了。在送走他们回来的路上,感觉像掉了魂一样。真是上对不起老下对不起小。觉得自己真得很没用。
善解人意的爸爸回北京没多久就想办法在他的电脑上安装了MSN,这样每天饭后坐在电脑前看女儿变成了我生活的一部份。经常是爷爷奶奶抱着她坐在对面。一天天我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听爷爷奶奶讲他的闻趣事:小小的孩子成了管家婆了,每天知道睡前拉窗帘,关灯。爷爷洗衣知道帮忙端盆去凉衣服。爷爷奶奶外出回来知道帮忙拿拖鞋了。几乎每隔几天,爷爷都会传几张照片或录像过来。我收到后整理成集。没事就看一看。真是解了我不少思念之苦。
二零零四
二零零四年秋,时隔九年终于回国了。爸爸也来机场接机。站在人群中,他那一头白发分外醒目。一家人终于又团聚在一起了。也见到了孩子的保姆。这是经过多番挑选,评估爸妈最终定下来一位来自甘肃的阿姨。人很好。
那次回国颇多感慨。一反面感叹国内变化之大,老百姓的生活确实提高很多。爸妈住的小区设施齐全,绿化得很好,管理不比国外的差。另一反面也觉得对父母很是愧疚。远行万里,不但平时帮不上任何他们的忙,反而让在他们本该颐养天年时帮我带孩子。妈妈讲那时女儿经常生病,气喘。有时发病了半夜老俩口带孩子去医院看急诊。我回北京期间孩子也犯了一回气喘因此和妈带她跑去了儿童医院。医院里患者人山人海。挂号,看病,取药分在不同的楼层。输液时要在走廊里自己手拿着吊瓶。半天下来,搞得人筋疲力尽。妈妈倒是对那里门儿清。可见来过多少回。
这次抽时间尽量帮他们做一些力气活,如修修厨房厕所的下水管道, 加固窗帘架。爸爸还曾外出带我去买工具。可我已经忘了怎么过马路了,常常是爸爸得意地在路对面看着我,我则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辆踌躇不决。被他好一顿讥笑。
二零零五
爸爸终于带着女儿回到了纽约。这时的孩子已经可以在地上跑并听懂讲话了。当然这里面饱含了爷爷奶奶付出的辛苦。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爷爷无疑已是她最亲的人了。我们在我们房间里为女儿安置了小床。爷爷在客厅外的另一间住。一开始夜里孩子总是哭闹着找爷爷。后来提起这段时间,爸爸总是半责怪的对我说,那段时间听到孩子哭他真得很心痛。好几次走到我门前久久地站着,一直到孩子睡去。那时也是他这辈子头一次吃安眠药。不然总是幻觉孩子又哭了。整宿的失眠。
孩子大了,照看起来就更辛苦了。小孩子喜欢爬楼梯,爸爸就带她去公寓走廊的楼梯一节一节上上下下。逢天气好了还推车带她出去公园走走。时间长了他结识了一帮与他背负同样任务的老头老太。众人组成了车队。约好了去什么地方。一帮老人,各推一婴儿车,浩浩荡荡好不热闹。很显然爸爸跟他们相处得很好,与至于爸爸回国后很久还有我不相识的老人过来打听爸爸又来美国没有。
这期间带他们去了一趟奥兰多迪斯尼乐园和佛罗里达宇航中心。这次因为是老的老小的小,没玩什么惊险的项目,一路平安无事。
在机场送爸爸会北京时,女儿在爷爷怀里忽然懂事似的抱着爷爷哭了。一时间那情景真是撕心裂肺。可以看出来爸爸当时是强忍着,看怀里懂事的孙女,老人嘴里不停的说“哎讶,哎讶“。
后来听姐夫讲,在北京接机时,看见爸爸一人孤零零地走来,怅然若失,人感觉像被掏空了一样。天知道他机上十几小时是怎么过的。
虽然他刚一到家我们就开始上网视频,但人已相隔万里。他只能对着屏幕叫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