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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蓝色的浮冰 第四章(1)


小的时候我以为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她就是我的邻居小萍。但是那时我其实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情。高中的时候我跟小萍分析说,青梅竹马的人不可能相爱,因为太熟悉了,没有了陌生的心跳和刺激。那时我开始懂得了爱情,却找不到爱。现在我以为在海边的小镇找到了自己的爱情,却不得不离开小镇。

有些时候我觉得,生命有三个如影如随的伴侣,一个叫不懂,一个叫寻找,一个叫遗憾。当你不懂的时候,你以为你懂。当你懂了的时候,你开始寻找。当你寻找的时候,你找不到。等你找到的时候,你却不得不离开。

从小我对女人的身体就有一种好奇,一直到现在我依然如此,好奇那些衣服下面隐藏的部位是什么样子。虽然我知道那些隐藏的部位大同小异,但是依然觉得有些神秘。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女人的那些隐藏起来的部位,我从小被姐姐带大,她无论去哪里都带着我。我刚有记忆的时候,就记得她抱着我在街上行走,我啃着她的肩膀,把她的肩膀啃得通红。她怕我丢了,无论到哪里都抱着我或者领着我。即使她在街上去公共卫生间的时候,也领着我进去,让我在卫生间的一头站着。卫生间里经常有女人问她为何把一个男孩带到女卫生间来,她说她不能把我放在门外,怕我丢了。好多男生直到高中还没有亲眼见过的女人身体的部位,我在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虽然那时,我对那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觉得那些部位与女人露在外面的胳膊和手没什么不同,甚至觉得有些难看。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只有当一个女人喜欢你的时候,她才会让你看到和接触她的隐秘的部位,而那种触摸,也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亲密起来,并且带来恋爱中的兴奋和刺激感。跟直子的相恋,让我明白另外一个道理,当一个女人真正爱上你的时候,她不但会把自己的身体完全为你敞开,而且会为了你去做她不喜欢的事,只要你快乐。

从小镇回来,我重新回到了我以前的世界:画蓝色的浮冰,读《过于喧嚣的孤独》,也在做一些下学期开学的准备:注册课程,在学校的书店里购买教科书,把自己用过的不需要的教科书卖掉。学校的游泳池整修后重新开放了,我继续回去做救生员。开学之前的最后两个星期,白天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后院里或者房间里画画,晚饭时分听哲学博士在厨房讲讲哲学,吃完饭后帮着房东把垃圾装到白色的朔料口袋里放到外面的垃圾桶里,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书或者看电视。有时我会下楼到客厅里,跟房东老太太聊聊她儿子,或者一起看看电视。我想把自己的时间都塞满,因为我发现只要一有了空闲,就会想念直子,就会想起跟直子在一起的许多情景,就会很想很想她,就会觉得很难受。无论我是跟房东老太太在客厅聊天,或是听哲学博士在厨房里讲他的哲学高论,或是在后院的草地上画画,无论我做什么,无论坐着,躺着,走路,做救生员,看书,或者干什么,直子随时就会进到我的脑子里来,然后我会忘掉了自己手里在做什么,停下来想她。有一次在厨房里炒菜的时候,我把油倒进炒菜锅里,不知怎么又想起了直子,直到油冒了烟着了起来才慌手慌脚的把火关上。

 

夜空像是蓝宝石一样透彻清凉,月亮像是一面带着花纹的镜子,明晃晃地悬挂在蓝宝石上。我从一家常去的酒吧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心里觉得很沮丧。通常我在酒吧里能够得到心灵的平静,那些嘈杂的声音,啤酒的泡沫,端着酒杯四处走动的男人和女人,高脚凳上和小圆桌子边的窃窃私语,空气中漂浮的香水味,在我眼里和耳里就像是漂浮在音乐厅里的交响乐的乐符一样的和谐。但是现在我发觉在酒吧里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抚摸着眼前的啤酒杯想直子,然后开始喝酒。我酒量很小,两杯啤酒就晕,在我想她的时候我忘记了自己喝了几杯,直到喝得想吐才停止。我走到洗手间,进到残疾人用的大隔断里,坐在马桶旁边的瓷砖地上,把头对着马桶翻江倒海地吐了几次,直到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才感觉好受一些。在洗手池清洗呕吐的残余物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模模糊糊的面容,看见脸色通红,像是发高烧了一样。

我倚靠着酒吧外面的一个铁栅栏,让栅栏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烟来醒酒。刚把烟点上抽了几口,一个穿着红色短裙的短头发女孩从酒吧旁边站着聊天的一群人里走出来,到我跟前说:对不起你有多余的烟能匀给我一只吗?我的烟忘带了,我发誓我真的把烟给拉在车里了。我掏出烟盒,从里面弹出一根烟来递给她。谢谢你谢谢你。她接过烟,用手比划着打火机说:能再借我打火机用用吗?我用打火机给她点上烟,她吸了一口,笑眯眯地眨眼谢了我一下,继续回到她的聊天的一群人里面去了。

午夜的时候站在街角上抽烟,你可以看到人生百态和青春的活力。多数的人这时候已经在家里入眠,街头上多是酒吧里出来的男男女女。喝的半醉的男人和女人互相扶持着走过,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坐在地上伸手要零钱,警察在街上巡逻,出租车顶上闪着黄灯等着载人,时不时有穿着短裙高跟鞋的女人从酒吧或者舞厅里走出来,站到街边挥手去拦出租车。W城的女人在夜里显得更加妩媚,她们成帮结伙的在街上喧哗着走过,即使冬天的寒冷天气里,她们也爱穿着露着大腿的裙子和长筒靴,神采飞扬,旁若无人。她们从来不穿哪种长到膝盖的长羽绒服,她们总是穿着短到腰际的皮夹克或短羽绒衣。她们走过后,空气中就留下了她们身上的脂粉香和笑声。离我站的街道不远的一条街上有一个年老的乞丐,他常年坐在一个商店门口的台阶上,问过往的人:你身上有没有零钱可以给我一点儿?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问我。我摇摇头,说没有。他又问,那你能不能给我一只烟?我掏烟的时候,在兜里发现有一些硬币,就都掏出来给了他。他谢了我。我又掏出烟盒,想给他一只烟,他连连摇手说,不用了,你给了我钱就不用给烟了。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实诚的人,所以每次出去酒吧喝酒,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不是给他一些零钱,就是递给他一只烟。他每次见了我都是很热情的打招呼,说谢谢,说晚安,说得很真诚。

我吸了几根烟,依然觉得头晕的厉害。跟红色短裙女孩站在一起的那一群人里走过来几个男孩,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块钱问我,能买你一只烟吗?我没要他们的钱,把烟从烟盒里掏出来分给了他们每人一只,觉得自己跟在街上发烟卷的人似的。我看见那个卖给我大麻的家伙从一个舞厅里走出来。他剃着一个平头,身体强壮,脸上带着一种让人信任的微笑,一点儿也不像传说中的形象萎缩的毒品贩子。他看见了我,走到我跟前,很自然地笑了笑,把手揣在兜里说:

嗨,是你啊。你还要点儿吗?我这里有药片,还有新来的更强烈的东西,保准你会喜欢。

我看着他,一下想起了直子打海洛因。我知道他经常在这几条街的各个酒吧和舞厅出没,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学生兜售大麻和别的毒品。我想直子肯定也认识他,说不定直子打的海洛因就是从他这里买来的。以前聊天的时候,他告诉过我他也是C大的学生,我们还可能一起上过一门公共课。想起直子的海洛因可能是从他这里买的,我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厌恶,于是很粗暴地对他摇头说:

走开,我不要。

嗨,你怎么了?他不解地看着我,嘴里嘟囔着。你他妈的醉了?

我没理他,把吸了一多半的烟卷仍在脚底下,用脚碾碎,甩下他,沿着喧闹的街道走了下去。

 

我把车开上了通向机场的Bronson街去接小萍。小萍昨晚给我打了电话过来,告诉我她今天到W城的机场,要我去接她一趟。夜幕低垂,路两边的霓虹灯在车窗外闪烁,明亮的月亮被一层阴云遮住,只显示出一个朦胧的轮廓。车里的空气很闷热,我觉得身上有些出汗,就把窗户摇下,夜风凉爽地从车里穿过,像是一股清凉的水流从身上流过。Bronson路的尽头就是直接通往机场的一条路,越往机场开道路越寂静,快到机场的时候是一片空旷的空地,不断有牌子在路边指示着停车场的方向。

我从小就不是一个有很多朋友的人。实际上,在我的童年和少年,我只有屈指可数的两三个朋友。而小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跟我住在一个院子里,从小一起随着岁月的流逝长大,走过美丽的童年和迷惘的少年时期。可以说,在院子里,跟我最能玩到一起的就是小萍了。我们很小就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每次都是她扮演妈妈,我扮演爸爸。我跟她既使不说话也会心意相通,何况她知道我所有的秘密,我在她面前就像是一个透明的人,从来没有什么隐瞒她的。我们是同一年出生的,但是她比我大半年,加上小时候女孩发育早,显得比我成熟许多。

从我有记忆以来,小萍就留在了我的记忆中。她好像永远是有着一双明澈的黑眼睛,玫瑰色的嘴唇,别着一个蝴蝶样式发卡的梳理的很整齐的头发,细长的脖子,瘦瘦的胳膊和腿。那时我住在家里屋顶上的一个小阁楼上,小萍几乎每天都跟我在小阁楼上鬼混。我们家挨着大院里面的一个门道,小阁楼就横搭在门道上面,有一扇门通到我家屋子里来。说是小阁楼,其实它的面积有一间屋子大,只不过中间高,两边矮,大人常常会被阁楼顶上的木椽子碰到头,家里没人喜欢在上面呆着,所以小阁楼就成了我自己的私有领地。小阁楼是我自己的天地,我不想让它的安宁受到破坏,一直把小阁楼当作是一块禁地。我把阁楼门关得死死的,不让别的小孩进入到我这个私有的空间里来。小阁楼就像我的内心的一个隐秘的空间,只有小萍能够在里面自由的进出,而我毫不在意跟小萍分享我的内心的任何想法,把小萍当作最可以信赖的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完完全全地理解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相信我,不会笑话我的任何幼稚和天真的想法,即使我被误解和吐弃她也会坚决的跟我站在一边。这个人就是小萍。小萍其实是一个挺清纯和漂亮的女孩,只是因为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我觉不出她的美来,就好象放在屋子里的花,过几天就全然感受不到了一样。

 

我直接把车开进机场的临时停车处,熄了火,向着机场的玻璃大门走去。这个机场我来过很多次了。第一次降落到这座小城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我无处可去,就在机场的一个无人的角落的沙发上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坐出租车去C大报道,把行李寄存到C大的新生报到处,我到处找房子,也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在地图上看到C大离机场不远,出租车只需要十几分钟,于是我在晚上回到机场,继续在机场睡了一晚上。机场里有的是空着的沙发,有洗手间,有吃饭的地方,还有保安,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因为时差没有倒过来,第二天凌晨五点就醒了,于是我去机场的宽敞的洗手间洗脸刷牙上厕所,然后出了机场的大门沿着机场旁边的草地向C大的方向走去,我想一个小时怎么也会走到C大了。我刚走了十几分钟,就有一个女人把车停在我前面,很热心的问我要不要搭车。我上了她的车,她把我一直送到C大,还告诉我说要是找不到房子可以去她那里暂时住几天。从到机场的第一天起我就对这座朴素的小城充满了好感,就像是你对一个姑娘的第一印象一样,这第一印象在脑海里会一直存在下去。就像小萍,不管她化了妆,还是不化妆,是穿得整整齐齐还是懒懒散散,是穿着裙子还是穿着裤子,是淑女一样的闭着嘴嚼食物还是咧着嘴大笑着,她永远是那个从小留着鼻涕,跟我在小阁楼里光着脚丫子一起玩牌的那个小萍。那个从小玩过家家的时候,我总当爸爸,她总当妈妈,在小板凳上并排放上七个小娃娃,然后拿泥土捏成馒头的小萍。

小萍常常说一些不靠谱也不淑女的话。初一的一天,她在我的小阁楼上跟我一起看书,突然很认真地告诉我,看了《茶花女》之后,她想长大以后去做妓女。她的话让我吃了一惊,等我被惊吓的小心脏开始恢复正常后我问她说,既然你选择了这么一个崇高的事业,那么可不可以从我这里开始,练练手,积累点儿经验,从现在开始打下一些基础,免得在事业开始阶段让人看作生手低瞧了。呸,做梦去吧,小流氓,小萍把胸脯挺得高高的说,一下就把我的念头给掐死在萌芽阶段。其实我说的练练手,并不是想跟小萍做爱,那时我还不懂这些,我只是想看看小萍的乳房和底下的私密部位,要是能摸摸就更好了。小萍私下管我叫小流氓,因为我跟她单独在我住的小阁楼上的时候,总想看看她的乳房,摸摸她的乳房。她那时十三岁,乳房刚开始发育,让我觉得很好奇。那时我正处在对女生有一种朦胧的好感和好奇,想跟女生好但是表面上又会装作漫不经心的那个时期,在学校里跟女生几乎都不说话。即使对自己最喜欢的女生,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也会目不斜视,不敢去说话或者去看着她。女生们也更是在男生面前爱作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她们爱扎堆自己玩,在讲起我们班的那些男生的时候,说话里带着不屑,好像我们都是一群不懂事儿的小P孩儿,没有一个入她们的眼的。只是女生在身边的时候,我们会把秋千荡得很高,会吹口哨,会把旋转椅转得飞快,会在游泳池边上往下比赛着跳水,即使有时把脑袋戳到游泳池的水泥底上也在所不惜。那时我还不懂得欣赏女人的胸部和臀部,甚至也不懂得欣赏女人的大腿和性感的嘴唇,那时我觉得美的女孩,是有着大大的眼睛,俊俏的面容,带着美丽的健康的笑容的女孩。那时像接吻这样的行为想都没有想过,要是谁接吻了,那肯定是流氓无疑。我们初一班里最流氓的一个男生,最多也只是偷拉过女生的手。但是私下里我们会议论女生身体构造,虽然谁也搞不太清楚女人是怎么生小孩的,甚至是从哪里生出来的。我小时看了一本神话书,说小孩是从胳肢窝里生出来的,就信以为真的去问小萍,遭到了小萍一阵耻笑。她好像比我在这方面懂得多很多。当我从小萍那里听说小孩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后,我觉得她在忽悠我,因为简直难以想象一个孩子能从女孩的胯部里钻出来。

从机场的停车场出来,沿着停着几辆出租车的人行道,我向着机场航班到达的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着玻璃窗里面。还没走到入口的旋转门的时候,我看见小萍悠闲地坐在机场的大落地窗前的一个棕色的双座皮沙发上,身边的一个行李车上立着两个红色的大行李箱。从玻璃窗外向里望去,空旷的机场楼里灯火通明,几个下了飞机的人疲惫地站在一个大转盘前在等行李,偶尔有人推着行李车从宽大的旋转玻璃门走出。一个蓝色的大屏幕上不断显示出起飞和下降飞机的航班和准点误点信息,大屏幕旁边是一个小瀑布,清凉的透明的水从一片大理石做成的假山崖上缓缓流下,垂落到一个长方形的底部落着一些零散的硬币的池塘里。在机场的空调吹出来的凉风的吹拂下,小萍的长发微微飘起,几丝黑发在脸颊上飘过。

夏天闷热的时候,有时我跟小萍会在夜晚偷偷爬上房顶,坐在房顶的最高处看月亮和星星。房顶上有微风吹过,比院子里要凉爽一些,我们的脚下是一片一片灰色的瓦片,和一家一家窗户里透出来的点点灯火。有时有小飞虫从我们的身边飞过,小萍总是说,要是它们是萤火虫就好了。那时我喜欢跟小萍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的时刻,这种时候小萍会变得很温柔。她说怕掉下去,总是喜欢抓着我的一只手,或者拽着我的胳膊。我在房顶上坐着有时也有些害怕,但是我总跟她说没事儿,因为我喜欢在她面前装着胆子很大,显得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她觉得有安全和依靠感。我在房顶上给小萍讲故事,那时我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经常把书上看来的故事讲给小萍听,她也总喜欢在房顶上听我给她讲故事。她说她觉得那样特别浪漫,而且那些故事会让她暂时忘掉坐在房顶上的恐惧。

小萍暑假到我的小阁楼上来玩的时候穿的很少,经常就是一个小短裤和一个小背心,小小的鼓起的胸脯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让我总想伸手去摸一下。不过那时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对女孩的乳房我那时还不懂得欣赏,也不觉得怎么美,就是纯粹觉得好奇。有一次她跟我在小阁楼上玩耍的时候,我冷不丁的掀开她的背心看了一眼,这一眼让我大失所望,其实就是一对还没有发育成熟的小鼓包,一点儿也不美也不性感。当然那时我还不理解性感这个词的含义。作为报复,小萍把我按在床上,骑在我身上把我胖揍了一顿,她那时个子比我高,胳膊比我粗,力气也比我大。从那一刻我也下定决心,小萍这样的只能做朋友,不能做媳妇,不然以后还不被她欺负死了,我可不想长大了被媳妇一不高兴就骑着家暴一顿,那还不窝囊死了。

那时我刚开始长喉结,说话也刚开始变音。在小阁楼上的时候,小萍喜欢摸我的喉结,喜欢让我咽吐液,因为一咽吐液喉结就会上下移动,她一边摸着上下移动的喉结,一边嘻嘻的笑。我说那有什么可摸的。她一边拿手反反复复的摸着我的喉结,一边说这个好玩,她没有。我说我还有一样你没有的,要不要摸。她骂了我一句小流氓,然后说你敢脱我就敢摸。我想了想没敢脱,因为虽然小萍说我是小流氓,我肯定是属于小流氓里胆小害羞的那种,一碰真格的我就打退堂鼓了。比如说那次小萍坐在我对面看书,她把腿翘在椅子把手上,两腿叉开,正对着我,姿势很不雅,一点儿也不淑女,我都能看见她的小短裤里面露出她的私密地方的一小部分。我每隔五分钟就去看一眼她的短裤开口的地方,好像那里面有一块磁石在吸引我的目光一样。但是我不敢仔细盯着看,更不敢去凑近了看,从那开始我就认定了我注定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或者像小萍说的,小流氓,觉得自己特没出息。有一次学校里几个男生在争论女孩的私部是什么样子,他们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样子来。先是有个男生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下,别的男孩子问他是从哪里看见的,他吭哧了半天说是学校附近有个厕所,男女厕所只有一墙之隔,底下有一个茅坑通着男女厕所两边,他是从茅坑底下的液体的反光里看见女厕所蹲坑的人的。大家都耻笑了他一番,觉得他太流氓了。为了验证他说的是否正确,我们逼着他带我们到了那个厕所,让大家失望的是,茅坑底部的液体的反光根本看不清上面蹲坑的女人的那个,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个圆形臀部的形状。我往茅坑里不失时机地扔了块从厕所墙边找到的一块砖头,溅起的液体把对面女厕所里的女人给惹恼了,蹲坑的女人在墙的对面尖声大叫了起来,像是谁把她强奸了似的,威胁要抓住我们告派出所,把我们都给吓得趁着她提裤子的时候一溜烟的从厕所蜂拥而出,逃回学校去了。

回到学校之后大家围着那个男生说他吹牛,他只好承认是自己也没看清楚,只是瞎编,为此他受到了所有人的鄙视。另外有几个男孩也跟着吹了几句说他们见过女人的那个,我在旁边听着,觉得他们说的都不对,显然是都没见过在那里瞎吹,于是我插话说,你们说的都错了,女人的那个是这个样子的。我绘声绘色的给他们描述了一遍,包夸一些细节,为了怕他们不明白,还给他们打了一些比喻。他们疑惑的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最后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是不是上女厕所偷窥了。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们我是从小萍那里看见的,因为小萍跟我一个班,我要是说出去了我就死定了。于是我就跟他们撒谎说是从一本黄色小说里看的。这样我就一下撒了两个谎,因为我根本不是从黄色小说里看到的,而且那时我从来没有看过黄色小说。这一谎言把那些小P孩子们给镇住了,为此有两天时间我成了他们的大哥大,他们都用敬仰的眼光看着我,俨然我是一个流氓头一样。当然这一谎言不久就被一个看过黄色小说的高年级的男生揭穿,因为我杜撰的一些细节根本驴唇不对马嘴,而我的地位也从流氓头子又降回到了普通一兵。

我曾经梦见在一个细雨蒙蒙的小巷子里,小萍打着一把红伞,穿着她的白色连衣裙和白凉鞋,跟我错肩而过。我梦见小巷子的两边是一排排青色的房屋,屋门口挂着一盏盏橙色的灯,灯光在细雨里摇晃着,巷子里飘着青蓝的雾气。我梦见巷子里没有别人,只有小萍在远处看着我,像是期待着我。细雨飘在身上和脸上凉飕飕的,我的伞在雨中偏向一边,雨珠顺着伞上的骨梁滚下来,像是一串串垂下的透明的珍珠穿成的项链。我的脚步踌躇着,像是在等待着小萍走近。她向我走来,跟我的距离越来越近,伸出手来。但是在她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却突然扭过头去,像是不认识她一样的从她身边走过。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我想在我的潜意识里,小萍只能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一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而不能很亲近。从高中以来我就觉得,小萍可以跟我做很好的知己,但是无法做爱人。小萍到W城来留学,让我隐隐约约觉得是双方父母在后面的合谋的结果,他们总是希望结成亲家,希望我跟小萍能够结婚,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性格互补,是一对很般配的人。我不知道小萍是否有类似的想法,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特别是我已经跟直子相恋,无法再喜欢上另外一个人,而且我也绝不会去跟一个不爱的人迈入婚姻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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