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归乡路（十四） 傲慢与偏见

[谨以此部长篇连载献给我的女儿, 以及所有正奋斗在异国他乡的同胞们; 并以此纪念逝去的青春岁月。本故事中许多人物和情节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为巧合。谢绝任何转载！]

    当天下午，雪伦他们就去市里看了德国OBB公司的那个中标方案。

    方案的构思的确很巧妙：既理性，又不失浪漫；既充分运用了西方现代技术，又有中国文化内涵。可以看得出，它的设计者是一位有修养又功底深厚的建筑师。美中不足的是，建筑四周采用大面积玻璃幕墙，这样在江阳市寒冷的冬季会十分耗能的。

    而雪伦他们上一轮中标的那个方案，充分考虑到江阳市冬季的寒冷，建筑周围采用保温性能好的实墙体。正面也是保温性能好的铝扣板墙体，既节能，又有现代感。

     玻璃幕墙是从西方引进的一项新型建筑技术，在当时，是“时代感”的标签。那个年代凡是政府投标项目，中标者无一例外是采用玻璃幕墙。换句话说，再好的设计，如果没有采用玻璃幕墙，也会惨遭淘汰。所以，对于德国OBB公司的这个决策，不会有人提出异义的。

    雪伦因为英语好，又参加了上一轮的投标并中了标，和德国人配合的事情自然落在她身上。当时所里就这么一个稍好的项目，所以大家都羡慕雪伦。

    有个闺蜜同事说，“雪伦，这个机会挺好的。洋人建筑师考虑问题很细。上海大剧院也是合作设计，那法国建筑师连节点草图都画出来了。雪伦，你这次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雪伦还是心里没底，她感到困惑。这次方案调整，市里只给一个半月的时间，这会是怎样的合作？

    况且对于德国人，雪伦以前有过一次短暂的接触。合作过程中，会不会有文化的冲突？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夏日。江阳大学女研究生宿舍。虽然已经接近中午，雪伦仍在蒙头大睡。这些天连续通宵达旦地作设计，昨天总算交了图，她实在是太累了。

    “雪伦，快醒醒！” 睡梦中，雪伦听到有人在叫她。

    雪伦睁眼一看，是室友小慧。小慧比雪伦低一年级，和雪伦有一个共同的导师，两个人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小慧，什么事啊？”

    '雪伦，赶快起床，去系办公室。系里有任务了，好像和昨天那批德国学生有关。“

    雪伦想起来了。昨天在专用教室里画图时，进来了一批金发碧眼的老外，大约十几个人，说是德国柏林来的访问学生。

    在系办公室里，除了她和小慧，还有几个不同年级的研究生。只听系办小刘老师说，”你们大概也看到了，系里来了一批德国学生。今天下午系里组织他们去水上公园参观。把你们几个英语好的研究生找来就是让你们陪着他们。“ 小刘老师说完，用手指了指窗外”喏，他们就在那里。“

    在湖边碧绿的草地上，几个德国女学生在悠闲地散步。有两个正结伴向系办的方向走来，步伐十分优雅。其中的一个女生身材修长，凸凹有致，有1米75左右。身着一席休闲白衣白裤，脚上穿的是那种很细的高跟鞋。金色的齐肩短发用白色发卡束着，一丝不乱。 虽浓状艳抹确又恰到好处。
 
    “这哪是什么学生，分明是时装模特儿。“ 雪伦身边一个女生小声说着。雪伦扫一下身边几位女研究生，她们都和自己一样：衣着朴素，素面朝天。那时的学生一是经济有限，二是功课太忙，故很少刻意打扮。

    这时，从湖边方向吹来一阵轻风，雪伦闻到那女学生身上的 Escada 香水气味。这是一款刚问世不久的德国品牌香水。雪伦的姐夫前些日子去德国考察带回一瓶送给雪伦。不过雪伦一直没机会用，至今还未开封。

    小刘老师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说，“时间不早了，你们去吃午饭。之后女生也好好打扮一下，别让人家觉得失礼。”

    吃过午饭以后，雪伦翻箱倒柜，找出自己认为最漂亮的连衣裙，还化了淡妆。之后给自己，也给小慧喷了一些姐夫送的 Escada 香水。
 
    以前雪伦不只一次听过这样一句话:热尔曼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

    雪伦的姐夫因工作关系常和各国工程师打交道也包括西门子的工程师。他说，就数德国人素质最高。

    想到今天下午就要和世界上最优秀的人种一起漫步，雪伦兴奋得心突突直跳。

    傍晚，雪伦她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宿舍。顾不得没有洗漱，雪伦和小慧一头栽倒在床上。今天走了太多的路，雪伦的脚都磨破了。

    小慧先开口，“雪伦，不知你今天下午感觉怎样？” 接着又说，“那些德国学生太傲慢了。我和他们说话，他们怎么爱理不理的？”

    小慧的话，雪伦也有同感。

    江阳大学建筑系早年是美国耶鲁大学帮助创办的，在中国甚至世界上都有一定知名度。每年各国来访的学者学生不计其数。雪伦他们这些英语好的学生经常被系里叫去陪同来自西方国家的学生。以前雪伦接待过英国的，美国的，加拿大的和澳洲的学生。感到他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热情和健谈。每次大家在一起都是他们主动问这问那，或讲一些自己国家的风土人情。实在没有话题，就教雪伦他们英语。总之，是不会出现象冷场之类的尴尬局面的。

    今天下午游园时，雪伦他们人少，一个中国学生陪着三个德国学生。一路上都是雪伦不断地搜肠刮肚找英语单词，没话找话。他们三个人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如雪伦一个人的多。

    小慧又愤愤不平地说，“以后再见到德国人，我一定会饶着走。”

    黑暗中，雪伦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