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以后的一个星期五晚上,灯红酒绿的丽江又响起轻轻的纳西歌声,春天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远处飘来的歌声,随着门帘被人掀起,也进了我的酒吧。
看到来人,我大惊:“这么久不见,柳树,你这一向过得可好?”
“很好很好。我也惦记着咱酒吧呢。”她边说边朝她坐惯了的桌子走去,看到那桌子空着,她脸上浮起微笑。
她的脸红朴朴的,带着一种少有的甜蜜。
她拉开椅子,待要落座,我看到了她隆起的腹部。
“呃。。。你。。。”我说不出话。“咱酒吧的?”
“别瞎猜。”她低下头,竟略带娇羞。
“史密特先生?”
“看你说哪儿去了。。。”
“雅克?”
她不置可否。
“那就是他了,你没否认。”
“你说什么呀?真离谱。”
“晓阳?约翰?”
“哈哈哈。。。别乱猜了。。。”
“什么时候的事?”
“问这些话,你堕落了啊?”
“你敢做,我还不敢问?”我不示弱地说。
不用问了,也不用想了,除了史密特先生,还会有谁?
我心里隐隐为史密特先生那漂亮的太太和两个可爱的孩子难过。但偏偏那段资助故事发生在他身上,偏偏他在这么小的酒吧里遇到了柳树,偏偏柳树这样的女人,有胸也有脑,天下几个男人能躲过她那一劫呢?
“小荷的英语进步真快啊。”饭桌上,惟风又有一搭无一搭地跟我聊起来。
“真是,还记得她才来的时候吧?满口云南土话,谁也听不懂她。很快普通话就说得很顺熘了。”我说。
“是个聪明灵光的孩子,照这个样子,她很快就能出去找个工作。”
“对了,柳树来了。我告诉你,柳树她。。。怀孕了。。。”
我感到饭桌震了一下,是惟风。
“你怎么了?”我问。他任何的举动都摊在我的眼前。
我是如此了解惟风,了解他的不说话的时候,后面隐藏着怎样的话,了解他支吾的时候,后面隐藏着怎样激烈的情绪。
“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低下头:“那次我去北京开会的时候。”
开会?对,她说过,开会的时候碰到的男人最让她销魂。
“当时你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轻轻的两个字,就象天上滚下来的巨雷。
我倒吸一口气。镇定了一下,我说:“怎么知道的?”
“她无意中说她常去丽江,又联想到她说的话,我一下就把你对她的描述对上号了。”
“有过很多次?”
“是的。”
我还以为我会哭呢,还以为我会扑上去对他又抓又打呢。原来,小说电影都是骗人的,我一滴眼泪都没有,连想哭的心都没有。我俩都放下碗筷,站起身离开饭桌。
“晓霜,”他扶着我的肩。“她不是一个给我家的感觉的人,但我迷恋她。。。”
我下意识地躲着肩膀上他的手:“迷恋她的性感,激情?”
“不止这个,还有她的变化多端,神秘不可测。。。”然后,他的声音弱了许多说:“她把女人做到了极致。。。”
这是好男人的表现?他好像努力在给我一个理由,充足的理由?毕竟还是我的丈夫,他有责任给我真相,真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徒劳地想表达他其实不是在批评我。
“她知道你是我丈夫吗?”
“不知道,我一辈子也不会让她知道。”
他这又算是想保护我的,呃呵。。。
我现在明白,看似最懦弱无用的男人,心底里也藏着冒一次险的冲动。其实做他们的女人应该都明白这一点,但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要恼火。不为别的,只因为就这么丁点的剩余价值,却每次总是被别的女人榨取出来。
。。。。。。。。。
接下来的日子,我发现丽江的空气,对呼吸来说突然变得过于稀薄。窗外那曾经赏心悦耳的淙淙流水,现在总是响得让我分神。没有办法再集中注意力招呼客人。我一直不远不近地俯视观赏那些酒客,现在我觉得自己比这些游客更可笑,更需要买醉。我以为对那四方街上夜夜重复的歌舞,已经司空见惯麻木了。可那歌声现在却莫名其妙地总让我心悸。我必须走了,离开这个酒吧,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团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