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安慰你的，估计不会多，也就一两个。幸亏我们还没有吃东西，要不，他们会闻到味道。”杨浩看上去倒不是那么紧张，“随心，等着瞧，也许我们快拿到证据了！狐狸尾巴快露出来了！”这用钥匙开门的人，不会是警察，是戚家的人。
杨浩很激动地握着随心的小手，随心却是一脸茫然惊恐地看着他，她已经感觉到即将和来人面对面发生冲突的危险，本能地把他的大手紧紧地攫住。
“别担心，你只要不出声就行！”杨浩握紧了随心的小手，两人的手都是湿的，竟也觉不出握手时的生疏或悸动。杨浩还不放心，捂住了随心的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自己腰中的抢，意思是，不怕，有警察在，警察还有枪。
果然听见两个人在说话，大概是厨房和客厅的方向。
杨浩说得没错儿，随心听出了是戚家的人，是戚慕华和戚爸戚建邦的声音。
“老大，我知道你杀了你弟弟！你，你，给我跪下，向你弟。。。弟赎罪！”戚建邦严厉的声音。
“爸，不是我杀的！是老二自己的媳妇儿，她偷汉子！”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这事情不明摆着吗？老二媳妇？她怎么能下得了如此毒的手？而你，自打他们结婚那天起，你就在打老二媳妇的主意。你这个畜牲，我本来想，你多看老二媳妇几眼我最多警告你一下就行了，没想到你竟作出这等，这等造孽的事来！”
“老爸，你怎么忘了，你背着妈搞了多少女人？”
“没错！我老戚一生红颜知己不少，可是我只是和她们喝喝茶，聊聊天，我更不会去搞自己的弟媳妇！老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还算人吗？”
戚慕华冷笑一声，“不算人？我最不喜欢别人这样说我了！”
“你不喜欢？你知道我为了救你这条小命给蔡局长塞了多少银子吗？一千万！你以为挣一千万容易吗？”
“爸，谁让你不小心养了我这个小畜牲呢？”戚慕华涎着一张脸道。
戚建邦看着儿子那张恬不知耻的脸相，觉得血往直头上涌。昨晚他一夜没睡，就坐在窗前抽了一晚上的烟。
在烟雾缭绕中，他看到那个可爱的少华，大声啼哭着来到了人世间；后来，到了会爬的时候，象个小狗儿一样在地上爬行，爬得飞快；六七岁的时候他就带上了眼镜，遭人嘲笑却笑笑就走开了；戚建邦觉得自己这么个大人都不能泰然处之，可是他的少华，就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然后他上了初中，上了高中，有一天他脸红着告诉爸爸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子叫随心，后来又伤心地告诉他随心喜欢的男孩子是杨浩。。。
他大口大口地吸着烟，盯着外面漆黑的苍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少华，少华！儿子啊儿子，你回来吧，回到老爸身边来吧！老爸想你想得受不了。。。了！”
黑暗中，他听见妻子的啜泣声，明天是杀人犯随心偿命的日子，是个不寻常的日子，她也睡不着。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似乎在一秒一秒地数着黎明的来临；她紧咬着牙，似乎要把杀人犯撕个粉碎。
戚建邦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滚到脸上，再滚到脖子里。
他走近了妻子，在妻子旁边躺了下来，他握住了妻子的手，一向注意形象外表的翁美倩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声在这夜里显得尤为凄厉，“建邦，建邦，我想咱们的。。。儿。。。子呀！可惜她听不到妈妈。。。的呼唤了。”自从少华走了以后，翁美倩除了默默流泪就是不说话，戚建邦担心她会憋出病来。如今见她终于哭了出来，心下稍微放松了一些。
戚建邦说，“美倩，睡吧，身子要紧，你别先跨了，我还指望我们俩白头偕老呢。”
听老公这么说，翁美倩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是呀，还有老头子呢，这日子还得过，于是听了劝，不哭了，经过翻来覆去好多回，最后终于睡着了。
戚建邦把握着妻子的手腾出来，双手枕在脑后，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大儿子，可是只是他七八岁时候的样子，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却全然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大儿子先是一付怯生生的样子，然后就是一付气哼哼的样子，他好像老是气哼哼的。
有一次，他打了弟弟少华，翁美倩没忍住喝斥了他一声，结果他哭着说，“你们什么好吃的都给弟弟，不给我！”
“你大了嘛！让着点儿弟弟好不好？”
“我还让着他？我小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是你们把我送到姥姥家的！”
戚建邦这时看到了他眼里看弟弟时的仇恨-----一个小孩子不应该有的仇恨，他开始注意观察起他来，他发现，不管戚少华有多乖，多么讨好哥哥，戚慕华眼里对弟弟的仇恨似乎没有变过。后来戚建邦做生意发了，钱多了，给戚慕华的零用钱多了起来，算是补偿他小时候离开父母的苦。戚慕华不再满足在学校里打群架了，干脆逃学逃到了社会上，跟社会上的小痞子和地头蛇混在了一起，用他老子的血汗钱胡吃乱喝，吆五喝六。戚建邦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把这个儿子端在手里象冬天抓了一把火炭，烫手而又舍不得扔掉。他打他骂他，都已经太晚了，最后只好长叹一声，只要不捅出大的篓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家里不缺钱，将来他也不会饿死。就这样他算是没有办法而放弃了戚慕华。
戚建邦一边回忆一边自责着，自责自己光顾做生意而忽略了大儿子，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戚慕华竟是如此地心狠手辣！
因为今天算是“杀人犯”为儿子赎命的日子，一大早，戚建邦就从被窝里揪出睡得正糊涂的戚慕华，拉他来到弟弟的家赎罪。
如今听到戚慕华差点儿叫他老畜生了，他心里气急，“啪”的一声，给了戚慕华一个耳光，“你这个混蛋！这样跟你老子说话？！你弟弟是不是你杀的？说！”
“好，你想听，我说，人就是我杀的，我把刀子上自己的指纹洗掉，让随心拿了刀，刀上便留了她的指纹，我逼着她打了110，说是她杀的。怎么样？您戚总的儿子还是有两下子的吧？”
“你这个混蛋！你给我跪下赎罪，要不然，你小心我断了你的粮！断了你的后路！打断了你的腿！”戚建邦看软得不行，使出了杀手锏，又气得踢了他一脚。
“哎哟，赎就赎呗，你踢我干什么？是他先打我的！”心里想，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还能把我怎么样？虽这么想，对于他的父亲，他还是有些惧怕他的威严的，惧怕威严后面的金钱的，于是他跪在了地上。
“跟你弟弟说对不起！”戚建邦喝道。
“对不起，少华，我不该杀你！我来给你赎罪来了！”戚慕华边说边偷看着他老子的表情，还挤出一滴泪。
戚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老泪横流着在心里喊着，“儿子，好好的儿子，就这样没了，没了！”
他看见大儿子凶狠的连自己老子都不肯认只肯认钱的面目，心里一阵凄凉，仰天长叹，“我们戚家从你的太爷爷我的爷爷开始，就在十里八乡的很有名望，主要是我们为人好，还是文化人，我们靠辛辛苦苦挣钱，后来我就开了公司，我们的产品实货实销，越做越大。可是到了你这一代，就黄了，浮夸了，怕是名声没了，人也没了。怨我，一边对你要求严格，一边却给你足够的钱，让你拿上这伸手即来的资本去挥霍，挥霍的结果就是你到处沾花惹草，结交狐朋狗友。有人明里说你，那是看不上你或用不上你；明里不说暗里说你的，那是生意上需要你老子。你们这一代，外界诱惑太多，诸如金钱，女人，而对金钱，女人的过度追求让你的道德观沦丧，你们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去得到钱，也可以没有道德的约束去破坏人家婚姻，不都是在抢吗？你向问我为什么北京上海有我们的分公司，我们却还住在这个小城市里，一是你爷爷不想离开这熟悉的地方，另一个是我觉得外面的世界太花哨了，想护住你们，可谁想，其实，在哪儿都一样能变坏。”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我都成了这个样子！”戚慕华说道，也许，内心里他也觉得自己有些龌龊？
“唉，我可怜的少华，到头来给我娶了个丧门星！”戚建邦叹着说出这句话。
杨浩听到这里，握紧了随心的手，随心已经一脸的委屈。杨浩冲她摇了摇头，意思是别听他胡说，你不是丧门星。
“你不知道吧？我收买了刘翠翠。事实上你到了这儿后刘翠翠给我打了电话，可我没想到你作出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还嘱咐她给你弟弟打电话呢！”戚建邦恢复了戚总的声音。
“我们收买了同一个女人，你出价比我高，对不对？姜还是老的辣，哈哈！我想知道您是怎么做的？”戚大狂笑道。
“那天少华他们俩请我们吃饭时你把刘翠翠叫到一边交代的时候我听见了，我立即给刘翠翠配了手机，叫她有事随时通知我。”
“这个烂货，打电话给我说少华出去了，然后又打电话给你，把我的事儿当作情报卖给了你！两边通吃！”
“而且，那女人都看到你捅了你。。。弟。。。弟，给我打了电话。”
“他妈的！我以为她那会儿已经出去了，我早就让她出去的，以为她不在现场。”
戚建邦朝天花板看着，“这女人虽两边通吃，可是是有良心的，她哭着求我救你弟弟！不像你，自己的亲弟弟都舍得杀！”
“爸，我给你说过了，那是意外！我并没想着要杀他！是他先打我来着，他像疯子一样地打我！我那叫正当防卫！我不打死他，他就得打死我！反正您只能有一个儿子在。”戚慕华呜呜地哭了起来。
“怕是你弟弟碍你什么事儿了吧？”戚总不由地闭了眼睛这样想着，没说出来，心底起了一阵阵寒意，原想自己辛辛苦苦为了后代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他的大儿子是不知足的，花着他老子的钱，还看着弟弟手里的钱，想把弟弟的钱抓过来，或者，还想把自己爸爸的手里的钱抓过来；再或者，盼着他老子早点儿死。。。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那女人现在在哪儿？”
“给了钱，封了口，我派人‘护送’她回老家了，我想，她不会再回来了，我吓唬她一家人的命都在她手里。”
“老爸，你做事不够绝，万一这女人哪天说漏了嘴你就真的断子绝孙了！”
“我还想在 晚年积点儿德呢！”戚建邦说，随心好端端地被判死刑，他心里本来也不好过。
“她家在D县E村？”
“你要干吗？”
“不行，我得追过去！”
“儿子，就是这事儿有朝一日暴露了，爸爸给人塞钱大不了算是贿赂罪，可是你要再杀了人，那就是犯法的，是要被杀头的！”
“爸，我给她来个神不知鬼不觉。”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我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老爸，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用不着你的保镖大哥，再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先把她骗出来，无毒不丈夫！”戚慕华嘿嘿地冷笑着，眼里闪出戚总从来没有见过的光芒。
戚建邦看着他自己的大儿子，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心狠手辣不象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保他都保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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