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乐手的信仰与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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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滚乐手的信仰与审美

王书亚

 

20世纪60年代,旧世界破烂不堪,新世界成了烂尾楼。中西方的年轻人都曾以不同方式参与对整个社会的叛乱。叛逆不是对某一种文化的叛逆,是对文化本身的叛逆。尽管你顶到天,仍然只是一个文化偶像。但这些战后一代的翘楚,他们却盼望在人类文化的上空踽踽行走,成为一种界于人与神之间的受造物。文化的偶像,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伪装的天使崇拜。甚至像刘德华一样,模仿着天使的也不嫁也不娶。偶像崇拜是一种隐秘的盼望,信仰的原则是,“不爱他所看见的弟兄,就不能爱没有看见的神”。而偶像的原则是,“不拜你所看见的受造物,就不能拜没有看见的神”。

我爱鲍勃·迪伦的一个缘故,是当他摆脱了一个社会化的偶像陷阱,与他的歌迷成为仇敌之后。经过一场车祸,那个超文化的偶像陷阱也渐渐在他生命中走向了尽头。1979年,迪伦回归基督教信仰,称自己是一个“重生的基督徒”。他再次抛弃了所剩无几的跟随者,从边缘一直走向边缘。这一年他出版了专辑《慢火车开来》,描述自己的信主历程。有人说,“这张专辑之前的他,是被世界青年所敬仰的诗人和英雄,此后就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糟老头了”。之后他发行了另一张专辑《拯救》,和前张一样充满圣经的话语。迪伦的信仰彻底倾覆了一个在摇滚中颤栗的世界。面对惨淡的发行量,评论家讥讽说,“撒旦会照顾他的票房的”。另一位歌手告诫他,“当你发现唱片卖不动的时候,就会成为一个无神论者”。

 

迪伦似乎看见了他后半生的荒凉,他以一首《我相信你》,作为对这个不信的世界的回应:

 

如果我的爱是真的,他们问我感受如何

如果我的爱是真的,他们问我从何而有

但是他们看着我一直皱着眉头

他们打算把我赶出这个城市

他们不愿看见我在附近出没

因为我的神,我相信你

 

 

埃尔维斯Elvis Presley《神圣的恩典》

 

摇滚乐,看上去是离信仰最远的一种人间渴求,摇滚歌手也像是一些带着墨镜的假天使。甚至足以成为无数歌迷们心中冒名的“上帝”。但是奇妙的,人类短暂的摇滚史上,回归基督信仰的叛逆青年也不只有迪伦一个。当初“猫王”埃尔维斯也和他一样,一度成了半个福音歌手。猫王的妻子回忆说,埃尔维斯心里一直有传道的呼召。“他走上摇滚的舞台,是为了逃避内心的呼唤。因为违背了那个呼唤,他的灵魂一生都痛苦不堪”。当迪伦在80年代光华老去之后,摇滚史上最伟大的U2乐队,无论在信仰还是在与人权运动的呼应上,似乎都成了迪伦的接班人。1987年,他们为波兰团结工会创作的专辑《约书亚树》,以基督信仰看待当时的社会冲突,成为摇滚史上足以排进前十位的经典之一。2000年,他们的新作《美丽的一天》,描述了基督再来这个世界的景象,这首充满信、望、爱的歌曲,为年过四旬的小子们再次赢得了格莱美奖:

 

你在路上但你抓不住一个目的

你在她的幻想中陷入泥潭和迷局

你爱这个城市即使她不是真的

你是曾经的一切但一切都在你之上

 

这是美丽的日子,天空坠落

但你觉得这是一个美丽的日子

这是美丽的日子

千万别让它离开我们

 

 

和迪伦一样,U2的主唱Bono也堪称一位先知式的诗人。或许多少受他们的影响,汉语摇滚世界里的郑钧和陶喆,也成了流行文化里颇显“异类”的基督徒歌手。当嬉皮士文化与政治风潮过去后,迪伦出版了他的歌词集。人们再次发现了

他的诗歌天才,说他是那个时代最杰出的诗人。金斯堡年复一年的唠叨,说诺贝尔文学奖不应歧视一个最伟大的歌手。2006年,迪伦又出版了他回忆录的第一卷《像一块滚石》。这个人知道自己的天才和舞台在哪里。他挑旺了一个时代,然后独自回家。当他渴望歌唱信仰时,他遭到了多数呐喊者的唾弃。和Bono一样,迪伦也没有参加任何一间教会,他们以上帝赐给他们的嗓子,在教会以外向着世界喊话。有时亢奋,有时颓废。仿佛另外一种“文化基督徒”。是啊,基督是完美的,可没有一间教会是完美的;就算有,一位牧师说,你去了就没有了。

 

郑钧                               

陶喆

 

上帝给了一些人很特别的麦克风,无论是艺人还是知识分子。独自上路,是我们盼望的开始。但没有一个人可以独自回家。迪伦是一个关注灵魂的诗人和歌手,但一个人的灵魂不能离开地上其他的灵魂,独自在上帝面前赢得一个席位。因为基督若是救赎的盼望,一切他所爱的人都在他里面。被救赎的人就脱不了彼此的干系。人若不委身于彼此的关系,也不可能委身于与救赎主的关系。这也是位格与审美的一个联系。基督说,“因为无论在哪里,有两三个人奉我的名聚会,那里就有我在他们中间”。如果面对的是单一位格的上帝,我们或许可以独自面对他,甚至从此不向其他人看上哪怕一眼。然而三位一体的上帝,所带来的人与神关系的恢复,一定是一个爱的团契。每个人可以独自面向上帝,恰恰是因为他在这一团契当中。就像一根电话线,可以同时处理几万对各自独立的信息。但没有一句对话可以离开这根线而被传递。一种不“与圣徒同国”的信仰,就不再是信仰,而仍然是偶像。为什么文化偶像们的信仰,差不多都是薇依式的个体的、审美的和神秘的“信仰”。因为薇依式的信仰仍是一个文化的偶像,即信仰的审美化,结果带来信仰的私人化。艾略特称她是“近乎圣徒人格的女性”,又说,“西蒙娜·薇依也许是个已成为圣徒的人”。可能有人看这是褒扬,但在我看来,这是艾略特对一种弃绝教会的个体式的和审美式的盼望与优柔,保持了他英国式的审慎。

 

真正的审美,发生在与一个天父的世界和好的路上,而不是弃绝的路上。审美是重生的一个果效,而不是对救赎的假冒。我们真正的盼望,也不是独自在天上。而是因着与上帝的和好,回头面向大地上的弟兄。所以审美在本质上是一种团契。三一上帝的位格是基督信仰的核心,同时也必将是对人类审美的祝福和引领。我们不是以一种失败主义和分离主义的姿态,去问“我可不可以听摇滚”,可不可以进入寺庙或看关于藏传佛教的电视节目,或一个基督徒可不可以写后现代风格的小说?我们需要一种真正的信心,一切审美也在地极之内,唯独圣灵,是诗歌、音乐和一切艺术之神;唯独教会,才是当代文化的属灵的赞助人。唯独我们持守的信仰,才能以大能更新世俗的文化,将世界的审美体验与文化创作,带入被上帝所许可的一个高峰。

 

一个年代接一个年代,一首歌接一首歌,答案在风中飘,而风随着意思吹,不随着我们吹。

 

(本文是作者《信仰与审美》的部分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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