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小猫的中文（三十六）

托小猫说：“我要吃香蕉。”
我：“没有香蕉了，妈妈这就去记在单子上，让爸爸买菜时候记得买。”
她：“让我写！”
我：“你不会写吧。”
她：“你告诉我是什么字母，我就会写。”
我：“我怎么知道是什么字母？我又不懂法语。如果我告诉你怎么写，那就只能写中文。”
她：“如果是你自己写，你也会用法语写，不然爸爸看不懂。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写就行了。”
她这句话的逻辑之缜密让我非常惊奇，一时语塞。
最后我说：“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写，但是我不会用法语读字母，只会用汉语拼音。”
她同意。于是我们自欺欺人地用汉语拼音的读法炮制了一个法语单词bananes。

给她读《皇帝的新装》，读完以后，提问她：“小宝宝为什么说皇帝没穿衣服？”
她说：“因为小宝宝是笨蛋。”
我：“不不，你先回答我，皇帝到底有没有穿衣服？”
她：“没有。”
我：“那么别人为什么说他的衣服漂亮呢？”
她：“因为他们聪明。”
我：“……不不，还是不对。你的意思是别人都聪明，只有那个说真话的小宝宝是笨蛋？为什么？”
她：“因为他没有看见衣服嘛。那两个骗子说看不见衣服的人就是笨蛋，小宝宝看不见衣服，他就是笨蛋。”
我晕了，挣扎着问：“那皇帝到底有没有衣服呢？”
她：“没有。”
我：“既然没有，那么看不见衣服才是对的，是不是？”
她：“是的。”
我：“那么别人为什么说皇帝的衣服很漂亮呢？”
她：“……不知道。为什么呢？”
对啊，为什么呢？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因为他们以为：自己看不见衣服，不是因为没有衣服，而是因为自己笨。他们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笨，所以就故意撒谎说衣服漂亮。”
她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说：“那个小宝宝就是笨蛋，但是不怕人知道他笨。”
我已经晕得无与伦比了，说：“那个小宝宝不是笨蛋，那些撒谎的人才是笨蛋！”
她：“为什么呢？”
我吐血，无言。

星期三早上托小猫钻到大床被窝里，我转过身继续睡。
她不声不响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妈妈，你转过来看着我嘛。”
我一转过去，她立刻把脸贴在我的脸上。
我说：“你为什么喜欢用脸贴妈妈的脸？”
我等着她情深款款地表明心迹，谁知道她说：
“因为你的脸有很多肉。我转过嘴就可以咬一口。”
恨得我扑上去咬她的脸。

托小猫看书上的海盗。我问：“你说，为什么海盗们常常蒙住一只眼睛呢？”
她想了一下，居然回答：“因为他们要用一只眼睛看望远镜（注：她说的是那种单筒望远镜），蒙住眼睛就不用闭上一只眼睛了。”
这个回答太新颖了，必须要记下来。

托小猫两手在我腹股沟部位乱摸一气，然后自言自语：“奇怪，我怎么感觉不到？”
我：“感觉不到什么？”
她：“感觉不到你的心跳呀。”
我：……“托小猫，你的心长在肚子下面吗？”

托小猫问：“我好像没见过猴子……啊，不对，在动物园里见过很多了。”
她出一会儿神，问：“那些猴子会变成人吗？”

托小猫早上在大床里给我讲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鳄鱼在游泳，突然看到一个树，就爬到树上去，可是就下不来了，它就叫：‘救命啊！’它的朋友们过来，用前面的手把它拉下来。它们又游，看到一个桥，就走到桥上去，可是桥坏了，幸好有一些鱼在下面扶着桥，又把桥修好了。鳄鱼走上桥，可是桥又坏了，掉到水里，幸好每个鳄鱼都在一块桥上面，用一个树枝划呀划呀，可是前面有一个大石头，鳄鱼们吓死了。可是那个石头呢，有人的时候它就不见了，人走了以后它又在。鳄鱼们过来的时候它就不见了，鳄鱼们过去以后，它又来了。鳄鱼们划呀划呀划呀……讲完了。”
这个故事，表现出托小猫的逻辑还不错，但是量词的使用十分有待改进。我每次都打断她，把那个“个”字换成正确的量词。

老鼐给托小猫讲太阳系，我捡现成，把托小猫已经领会的知识翻译成中文。她记得非常牢实，比我牢实多了。
我说：“Saturne是什么？”
她：“土星。它有一个圈圈。”
她接着又说：“还有一个也有圈圈，那个蓝颜色的。”
我：？（天文盲原形毕现，赶快去偷偷查了一下，原来她说的“蓝颜色的”是天王星，有个垂直的环）

我说：“太阳是妈妈，地球、土星、水星、土星这些都是太阳的宝宝。”
托小猫：“那月亮就是它们的爸爸。”
我：“……不。月亮应该是它的孙子才对，月亮是地球的宝宝。”
她：“那它们的爸爸是谁呢？”
我：……
我真是自做自受，没事乱打什么比喻啊。

老鼐给托小猫讲历史。我在旁边听到：“……猴子变成人，后来，在欧洲，罗马人很厉害……”
我大笑，说你这个简述也太过分了，女儿还以为猴子变成的人就是罗马人呢。
老鼐说：“我这是扼要阐述。”
然后他把托小猫发配给我，说：“让妈妈给你讲中国历史。”
我说：“在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时候，有八个国家来打中国。其中就有法国。也就是说爸爸的曾曾曾……爷爷来打过妈妈的曾曾曾……爷爷。”
托小猫同情地说：“妈妈，你好可怜啊！”

我：“清朝的时候，每个人都要梳一根长辫子，男孩子们也必须留长头发，梳辫子。”
她：“如果不梳辫子会怎么样？”
我：“可能会被抓起来，关起来，杀掉……”
她：“如果留长头发，可是披着头发、不扎辫子，会怎么样？”
我：……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

托小猫听《丑小鸭》的故事，听到丑小鸭因为丑，被自己的家人嫌弃的时候，扁扁嘴哭了。
“我觉得它一点都不丑，它很可爱。”她抽抽嗒嗒地说。

我说：“又字加鸟字就是鸡；我字加鸟字就是鹅；甲字加鸟字就是鸭。”
她说：“会飞的动物都有一个鸟字。”
这个总结太片面，但我喜欢她自觉思考的热情。

托小猫今天早上对我说：“Good morning, mommy.”
难道从此可以开始写《托小猫的英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