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记事之14

回忆一点亲历之事写点散文和诗
打印 被阅读次数

          ‘欲’哭无泪
    因为好哭,小时便有‘好哭宝’的恶名。哭之极至大概是九岁到十岁母亲被隔离审察的长长日子里,我动辄嚎啕大哭几个小时,即便哭睡着了,第二天早晨犹会抽嗒哽噎。
    悲伤并非哭的唯一理由。我是一个极易被感动的人:看书看电影都会为感人情节痛哭涕泣。曾自嘲地说:如果电影院里只有一个人哭,那人肯定是我。
    女人们都哭的电影,我会比别人哭得早停得迟;别人不流泪的,如屠格涅夫的《木木》,看到哑吧无奈地将狗沉入河中,为这哑吧和狗我泣不成声直到散场。
    世事难料,怎麽都想不到,居然有这麽一阵,为哭不出来,为流不出眼泪而焦急、恐惧、使尽百宝却徒劳。那是在一九七六年毛泽东去世後众多的追悼活动中。
    他死了,我心中暗暗涌动着喜悦:他终于死了,中国人的苦难,该有个头了。——这个念头若为人知,在当时可是要杀头的——但是脸上还必须摆出一幅哀戚状。没完没了的是追悼会:全校师生一起开过教职员工再开一次,教育系统开过宣传文教卫生系统再开一回,最后全市还要开。听着一片呜呜声,似乎有不少面红目赤的人,甚至还有号称因悲痛而晕倒的……我却一滴泪也没有。
    没有不行啊。别人会说我不悲哀,进而说我暗中高兴,分析一下就会是‘反革命心态’。这不仅自己会倒霉还会祸及孩子。每次追悼会,我都急啊,急得满头是汗,越急越哭不出,追悼会上只得把头深深埋下,尽可能想着自己最伤心的事,但偏偏就是流不出泪水。
    我不敢妄图去找感情上的同路人以汲取掩饰心情的办法,甚至不敢正视任何人的眼睛怕无意中被别人觉察出我的不悲哀。
    上天保佑,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庆幸自己逃脱一次次的厄运。
    事后多年,与友人谈起,原来哭不出的人,远不止我。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