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头的故事
据说现在有些人专门喜欢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宴席上鸡鸭鱼肉不上桌,甲鱼螃蟹太平常,而是要吃穿山甲、刺猬之类的野味。我不知道这是物质文明的超前享受,还是茹毛饮血的原始回归。
我却是生就一副极其保守平常的口腹,数十年如一日,独爱吃鱼。“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只要有鱼,我就心满意足,山珍海味列前而不会动心。而且我吃鱼,不像有的吃客那样吃什么肚档、划水之类,而是喜欢吃鱼头。不论什么鱼头,鲫鱼、花鲢的头当然好,草鱼、白鲢也可以,即使脑壳里只有两块石头的黄鱼,我也不嫌弃。
前几年,杭州的淡水鱼还没有现在那么多,每逢春节,家住湖州的妹妹总是交外甥给我送鱼来。后来我听她说家中过年做鱼圆,多下的鱼头往往没人吃,最后变了质只好丢掉。我真是惋惜之至,告诉她以后不必给我带鱼来,只将鱼头带给我就是。这年她按我的意思带了四个大鱼头,共约十来斤重。这下我大显身手,鱼头浓汤、鱼头豆腐、雪菜鱼头、辣鱼头,吃得个不亦乐乎。女儿和我有同好,平常总让着点我,这下也大大满足。可是到第二年春节带来的又是整整两条大鱼,没有单独的鱼头。我以为这年她家没有做鱼圆,问问外甥,他吱吱唔唔没有正面回答。后来妹妹来我家说及这事时,她笑笑说:“鱼圆是做的,鱼头也不少,只是你外甥不肯带,他认为失面子,哪有将鱼头送亲戚的?”
有次家中来了客人,我烧了一条红色鲫鱼,油光光、香喷喷,自己很得意,心想味道一定很好,不禁脱口而出问客人:“你喜欢不喜欢吃鱼头?”客人不明白我的用意,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便尴尬地说:“这,这也可以......”幸亏我家老先生还算机灵,连忙接口替他解围说:“她是最喜欢吃鱼头的,所以问你吃不吃,你不吃她要吃了。”客人如释重负,连说:“那你吃,你吃!”我当即毫不犹豫地夹了过来。
近年来杭州的淡水鱼是如此丰富而且便宜,使它可以成为我等工薪家庭的家常菜,大大使我满足。在感谢改革开放政策的同时,我也庆幸自己这普通平常的胃口;如果口味太高,要吃珍禽异兽,即使有再多的钱,怕是自然条件也难给予这份满足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