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葛（17）—— 爷爷奶奶

沈一丁其实水性很不错，在触到缸底之后奋力一蹬，人就窜出了水面，她划了两下便到了边缘，抓住陆承裴伸出来的手，攀着缸边爬了出去。 陆承裴蹲在浑身湿漉漉的沈一丁身前，紧张地问她：“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弄伤了？” “没有，”沈一丁不以为然：“就是衣服都湿了。” 耳边突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只见沈义斌拉了沈奶奶风风火火地赶到后院，看到坐在地上的沈一丁，义斌松了口气：“她出来了，没事了。” 沈奶奶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陆承裴突然冲了过来，狠狠地推了一把沈义斌：“都是你！撺掇她去爬！” 沈义斌反手就打了陆承裴一下：“人是你没抱住，你怪我？！你不松手她能掉进去？！” 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手下都不留情。沈一丁想上去拉架，沈奶奶拉住她：“男孩子，打架就打架呗，不用管。你去，找邓彩云，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邓彩云是家里请的小保姆，听到动静已经跟着来了，不等沈一丁去找她，就自己上来牵了她的手进屋。 沈一丁自己去冲了个澡，出来后看到彩云已经给她找到了一套衣裤。短裤是以前奶奶给她做的，当年嫌大不能穿，今年倒是正好了。上衣是件小背心，看上去是新买的，可还是大了，下摆都快到了膝盖。 彩云见了忍不住笑，找了两个晒衣服的夹子，把肩带拎起来夹短些，乍一看就跟她肩膀上打了蝴蝶结一样。 沈一丁挂念着陆承裴他们，顾不得彩云的嘲笑，直接就奔后院去了。一看，陆承裴跟沈义斌都在窗户前面跪着呢，爷爷拿了个苍蝇拍子拍他们的屁股。 沈一丁赶紧跑过去抓着爷爷的胳膊，说：“爷爷，不怪他们，我自己要爬上去的。” “你以为你就没事么？跪他们边上去！”爷爷用拍子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沈一丁赶紧就跑去挨着陆承裴跪下了。她特意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嘴角有一块青紫，脸颊有几道擦痕。她又伸头去看了看沈义斌，也差不太多，半斤八两的。沈义斌冲她挤眉弄眼的，她忍不住笑了。 “沈一丁你笑什么？！”沈爷爷喊她：“上次你走之前，掐掉我整整四盆宝石花。我就等着你来，跟你算这笔帐！” “掐下来的我都种在花坛里了，不是说它们自己能长么？我就想帮你多种一点！” “你以为你是在种菜？还是插秧？还一排一排地插！”沈爷爷也觉得好笑：“我不管你是好意还是故意破坏，反正你要赔我的花！等一下给你妈打个电话去，就说她春节给我的碧螺春茶叶不错，我就要她赔给我五斤最好的碧螺春！” 沈一丁的表情一片空白，陆承裴伸手把她的手握住，攥紧。 沈义斌嘴巴快，见没有人说话，便咕哝：“不是说婶婶死了么？哪里还能赔茶叶呢？” “你说什么？！”沈爷爷一大步踏过来，拎着沈义斌的耳朵：“你瞎说什么？！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吗？！” 陆承裴见沈爷爷准备打人，立刻站起来挡到了沈义斌面前，说：“沈爷爷，他没说谎，你别打他。” 这回沈爷爷傻眼了，回头看着沈奶奶，问：“怎么回事？” 沈奶奶叹了口气，把沈义斌拉过去，抽了他一下屁股：“你不说话，是不是能憋死？！滚一边去！”转回头来，她慢慢地说：“上次一丁过来住的时候，高琳就没了。你不是正好心脏病发作住院么？我们商量了一下，就没说，怕你受不了。春节那些茶叶，是介文买的，大过年的，他关照我别先别提，等他过来了再说。我想这人都走了，还是让他自己来跟你讲，一会儿他来了，一定原原本本告诉你。” “她怎么没的？”沈爷爷盯着问。 “等介文来了再跟你细说吧，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沈一丁！”沈爷爷低头去看她：“你上次来住了那么久，一句都不跟爷爷说？” “爷爷病了，爸爸说不能讲的。”沈一丁挺直了背脊：“我答应了爸爸不讲的。” 沈爷爷不吭声了，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独自往屋子里走，边走边说：“义斌你给我接着跪着！撺掇你妹妹爬水缸，打人，嘴巴贱，给我跪三十分钟！彩云，等他们来了，叫沈介文马上到书房里来见我。” 沈爷爷走了之后，沈一丁央求彩云给她拿来了医药箱，不要任何人的帮忙，自己就拿了东西出来给陆承裴清洁伤口。 沈奶奶站在一边看着她，问：“怎么一下子变这么能干的？” 沈一丁笑笑说：“哥哥打球经常弄伤，不让我告诉爸爸，都是我偷偷帮他修好的。” “你给他修好？怎么修？”沈奶奶忍不住好笑。 “洗干净，然后擦紫药水红药水。” “这就是修？” “对的，修一修，然后过几天就长起来了。”沈一丁一边说话，一边很肯定地回答。 身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沈一丁白了沈义斌一眼：“你再笑，等下我就不帮你修。” 沈介文他们过了一会儿后也到家了。沈奶奶拉了他耳语了几句，让他先去书房。 沈一丁的大伯来到后院，看到自己的儿子跪在那里，好气又好笑：“儿子你又破记录了，罚跪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早，这次来了不到一个钟头，就跪了？” 说着，他拿出相机来，给沈义斌照了一张。转头看到沈一丁正认真地给陆承裴上药，顺手也拍了张，说：“哟，这个也挂彩了？干嘛，打架？” 沈奶奶拉了他在一边说了，大伯顿时脸色就黑了。他几步踏过来就要开揍，骂道：“船上关照你的呢？听到了就算了，不说话你是不是能死？！” 奶奶挡着他劝：“已经罚了他跪，你就不能再打他。你去书房外面听着，要是有什么动静赶紧进去劝劝。” 沈介文跟爷爷谈了很久，奶奶把晚饭都摆上桌子了，他们还没有出来。 沈一丁不放心她的爸爸，一直在书房外面转悠，她告诉陆承裴，爷爷不高兴起来，会用皮带抽。果不其然，当书房里传来皮带抽打的声音的时候，大家都跳起来冲进去了。 沈介文跪在地上不敢叫疼，沈爷爷边抽边骂：“你老婆的事情你不管谁管？她们去借高利贷都不告诉你，说明你无能！她有事求外人也不求你！你说你是不是太失败？！还有脸告诉我你不知道？你天天在她身边你就看不出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关心她？就顾着你自己这间什么破烂公司，别的都不要管了？！” 沈介文低着头掉眼泪，沈一丁扑过去抱住他，哇哇大哭起来，爸爸爸爸地叫。陆承裴也赶紧站到沈爷爷和沈介文中间，把他们隔开。大家趁机劝说爷爷，其实沈介文真是不知道的。高琳压根没敢告诉任何人，以为一笔做成立刻可以还钱没事的，没想到会被自己所谓的朋友坑了。 爷爷扔了皮带坐下来喘气，接着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直瞒着我，也对，如果我是你，也没脸开口！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高琳的妈妈走得早，别人家媳妇受委屈了 回娘家去，她没有地方去的，所以你要对她更好一点。你怎么不想想，她走出这一步，心里是得苦到什么程度了？你就是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沈奶奶忍不住插嘴道：“老头子你不能这么说。介文对高琳一直都很好，你也不是没看到。高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不太清楚，她什么都没有说，你这样怪儿子，也不是很公平的。我相信介文的说的，高琳有事情瞒着他，突然出了这个事情，他已经很痛苦了，你这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么？！再说，人已经走了，你讲什么都没用，还说了干嘛！” 大家听了，都不说话了。沈奶奶走过去拉沈介文起来，说：“吃饭去吃饭去，别再说了。” 吃饭的时候，沈一丁就挤在陆承裴边上，让陆承裴给她去肥肉，剥虾壳，剔骨头。别人给她夹菜，她都不要。爷爷奶奶盯着他们看了很久，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吃过饭孩子们都出去玩了，沈介文对他们说：“你们都看到了吧？从承裴来，他们就这样。我说的话，还不如承裴说的有用，她就听他的。我去咨询过，医生也说不出来什么，就是心理创伤，毕竟，看到她妈妈那样，是吓坏了，可能是给吓出来的病。反正，她就是觉得跟承裴在一起才是安全的。而且他的妈妈现在也不见了，跟一丁情况差不多，所以他们两个有那么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沈奶奶问：“那你有没有问问一丁为什么不跟别的孩子玩？” “我问了，”沈介文说：“她不肯说。我想可能是因为她去别人家玩，人家都要问她妈妈的事情，她不愿意说。也有可能是人家孩子都有妈，就她没有。不过医生说了，孩子成长有阶梯性，等一个阶梯过去后可能就会好的。至少，从承裴来了之后她比以前好。” 沈奶奶说：“是好多了，上次来她几乎都没怎么说话。这次来话多了很多，看起来精神也好多了。” 沈介文点头：“是呢。所以，爸妈，你们这次一定要帮我，让我把陆承裴顺利收养回来。高琳再三关照我的，一定要好好养大他。” （未完待续，原创作品，请勿转载）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