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随波(十六) 让落叶埋葬昨天

郁华的救赎,来自工作,没日没夜地工作。

蜜月回来之后,在他们新买的曼哈顿公寓里,郁华和菲力有过一次坦诚的交谈,菲力对喜欢同性的爱好直认不讳,可是,他接着说:

“我也有可能是双性恋呢,高中以前我确实也对异性感兴趣啊。和你结婚,也是想证明这个事实。”他恳请她不要离开他,给他一个改变他自己,给她满足和幸福的机会。

郁华无语,感觉糟透了,可是又无处发泄。才刚刚结婚,总不能马上离婚吧,而且离婚的理由又难以启舌!她一时十分气愤,一时又觉得这事戏剧得好笑,更多时候却是想狂哭狂叫。。。。。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后,她的理性回升,觉得这是她怆促结婚的苦果,自己起码也有一半的责任。 心想:先这么凑合过下去吧,看他怎样表现,看自己能不能接受这种古怪的感觉。他是个好人,待她不错,而且事业有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就这样,她过了几年身心抽离的日子。身是他的,心却落在一个不知方向,不知深浅的暗处。只有在工作时,她才感到身心的统一:有团体,有目标,有数据,有客户,有分红,有晋升。。。

菲力确是尝试过,努力让她开心,让她忘记他的另类兴趣。他本来也快成功了,可是,他多年的恋人Ben却不放过他,用他男性的执拗,力量,还有奇怪的媚力和专情,让菲力一次又一次回到他的怀抱。最后菲力也明白了:在这场爱情与婚姻的角力里,最后的赢家还是爱情。本来,他也想有个家,漂亮的妻,得意的小孩,风风光光地回乡,让父母亲人们放心,让同辈朋友们羡慕。。。可是,日光下的一切完美,又怎能敌得过夜阑人静时的渴望和真情呢?于是,他不再坚持,于是,他陷入了属于他自己的苦恼和挣扎。。。脚下是水,是洋,而通往幸福的桥,又该往哪里建呢?

在那些痛苦的日子里,郁华把自己埋藏在工作里。可是再长再累的project也有完成的时候,与同事们合掌庆贺完之后,她一个人,顺着繁华的大街,走了一个街口,又一个街口。。。

秋色深沉,夕阳斜照。她转进静谧的中央公园,静静地一个人落泪。秋风又起,红叶满径,飘飞,旋转,又沉落。

她路过一个流浪汉,或是街头艺术家,他弹着旧吉它,唱着无名的歌:
 

我用落叶埋葬过去
因为这里只有落叶
我的过去曾经富有
三层的房子
家俱和铲草机
我的草坪比邻居的更绿更青

而我现在一无所有
我不知道这一切怎样发生
春天几时变成秋天
而我现在只看到落叶
Fall, fall, fall.....
埋葬过去
埋葬我.....


她的泪掉得更凶了。在那个充满了落叶和悲伤的曼哈顿深秋傍晚,她终于决定放手,承认失败,象那个流浪汉一样,即使面对惨淡现实,也勇敢地把过去埋葬。

很快,她离了婚,卖掉了房子,申请转到香港,海归,重新开始。

菲力和Ben搬到三藩市,结了婚。

他们还都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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