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逍遥白鹤
马老师说今天我们接着讲鲁迅的作品,他先把一叠叠油印的散页放到前排课桌上,由同学们一个传一个地递到最后一排。然后接着说,鲁迅先生这一篇杂文题为《战士和苍蝇》,我来给大家诵读一遍:
叔本华说过这样的话:要估定人的伟大,则精神上的大和体格上的大,那法则完全相反。后者距离愈远即愈小,前者却见得愈大。
正因为近则愈小,而且愈看见缺点和创伤,所以他就和我们一样,不是神道,不是妖怪,不是异兽。他仍然是人,不过如此。但也惟其如此,所以他是伟大的人。
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见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战士已经战死了,不再来挥去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
的确的,谁也没有发见过苍蝇们的缺点和创伤。
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
去罢,苍蝇们!虽然生着翅子,还能营营,总不会超过战士的。你们这些虫豸们!
正因为近则愈小,而且愈看见缺点和创伤,所以他就和我们一样,不是神道,不是妖怪,不是异兽。他仍然是人,不过如此。但也惟其如此,所以他是伟大的人。
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见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战士已经战死了,不再来挥去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
的确的,谁也没有发见过苍蝇们的缺点和创伤。
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
去罢,苍蝇们!虽然生着翅子,还能营营,总不会超过战士的。你们这些虫豸们!
马老师激情洋溢地念着,瘦弱的胸腔因胀满了气息像风帆似地鼓起来。同学们,我们的时代是需要战士的时代,是需要英雄的时代,你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是祖国的希望,要胸有大目标,要有理想。我们不怕做一个有缺点的战士为正义为光明而战,但决不能做鲁迅先生说的那种只会对别人的不足指指点点而自己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的那种卑劣的苍蝇和虫子。大家好好想一想,然后以一个你们熟悉的实例来说明英雄和苍蝇的区别,把你们的感想写在作文本上,下课以后把作文本交给课代表。
“老师,谁是叔本华?” 崔国庆没有举手征得老师的同意在座位上就开始发问了。
“首先你对于老师应该有起码的尊重,请先举手后发言。”马老师说。
“打倒师道尊严!我们革命小将最有发言权,你应该回答我的问题,谁是叔本华?”崔国庆梗着脖子翻着眼皮不肯让步,正是长反骨的年纪又赶上了反潮流的时代使他愈发地无恃无恐。
马老师黝黑的脸庞呈现出紫红色,“叔本华是一位著名的德国哲学家。”
“不是。他是一个唯意志论者。”
“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就是反马克思主义,就是反革命。你在无产阶级的课堂上向我们传授什么东西?”
“崔国庆你也太过分了吧,”有女生小声嘟囔。“就是,杠头你丫想干嘛?算了吧。”班里老师的拥簇们也不干了,开始维护老师,站在老师这一边。
“难道你们不知道张铁生、黄帅向修正主义教育制度发起的新一轮进攻?现在交白卷无罪、交白卷光荣。我语文成绩不好,他马老师就总对我另眼相看,不让我考试及格,这是对我的迫害,我要对他开展革命大批判。他老是自我发挥不按照语文课本的革命内容讲课,向我们灌输他想要讲的东西,太反动了!”
“要开批判会有批判会的日程,现在是上语文课!” 马老师愤怒地一巴掌打在讲台上,几节断裂的粉笔和书本悬空弹跳后落到地下。
“什么英雄苍蝇的我写不出来,我、我他妈的罢课了!” 崔国庆站起身要走。
“崔国庆,你给我坐下,这里是学校不是菜市场,想出去就出去想进来就进来!”马老师冲过去试图将他按回到座位上,崔使着蛮力抗拒,身子板单薄的马老师被推了个趔趄,眼镜歪挂在一只耳朵上差一点掉下来。文质彬彬的老实人被激怒了,“你还反了不成,只要我还是初二三班的班主任你今天就休想走出这个教室!交白卷不学习怎么建设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马老师扶正了眼镜,抓住崔的胳膊不放手。同学们一哄而上,有拉老师的有拉崔国庆的,也有平常受过崔国庆欺负趁机乱施拳脚报复的,七手八脚乱作一团。
林北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都松手,给老子让开点儿!”他嗖地脱下了军绿色外衣,里面是一件深蓝色拉链领子的运动衫,冲进人群一个大背胯把崔的双手绞在了背后,这是他跟当侦察兵的二哥学的招儿。“我X你妈,你丫算是哪根葱,你放开我!” 崔嘴里骂骂咧咧的只知道用蛮力,他无法从北征的手中挣脱。北征说,“你服不服,我数十下,有本事你从我这儿挣开,这堂课咱谁都甭上了;挣不开你就好好上课。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从一到十,北征一个数一顿地数过去,教室里寂静无声。崔国庆扭来扭去一点也使不上劲,不得不服输,但他咬着牙根地对北征说“你丫等着,这事儿不算完。”
“马老师,您上您的课吧”松开崔国庆,北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马老师,您上您的课吧”松开崔国庆,北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除了伟大领袖毛主席,段晓芸长这么大还没有认真地崇拜过谁呢,这一刻,北征在她的心目中簌然幻化为三国小人书里那位羽扇纶巾策马舞剑的少年周郎了,令她刮目相看。一贯不大用正眼瞧人的晓芸殷勤地将北征丢在课桌上的外衣递给他。在那节课余下的时间里,她心里像揣了一头小鹿似的怦怦地跳,心思根本就不能聚焦到作文本上,她忍不住用余光几次三番地打量这个新同桌,目光里充盈着不是一般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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