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文标题:A life in music: Claudio Abbado
- 原文作者:Tom Service
- 原文来源:guardian.co.uk
- http://article.yeeyan.org/view/341604/302199
对我来说,聆听是最重要的事情:去聆听彼此,去聆听人们在说些什么,去聆听音乐。”
指挥家克劳迪奥•阿巴多已经在他位于撒丁岛西北部的 花园里劳作40年了。“当我搬到这里的时候,这里所有的东西仅仅只有那些九重葛,”他说,指着他房子上那片不可思议地喷涌而出的紫色。“每一年,我们都要 建造一些更多的东西,栽种一些更多的东西。”阿巴多的土地位于面朝地中海倾斜的一个陡坡上,你不得不越过一系列形成疯狂角度的步道,才能来到他的海滩以及 为他的游艇所设的码头。在浮桥的遮阳雨篷下面,一个巨大的横幅上宣告着“委内瑞拉”,这是一份来自玻利瓦尔管弦乐团的青年音乐家们的礼物。阿巴多定期地和 这些卡内卡斯音乐基金的学生一起工作,一个由何塞•安东尼奥•艾伯鲁发起的有魔力的计划——“他是一位圣徒,”阿巴多说。
这所撒丁岛的住 宅是他的避难所,是这位76岁(在2012年是79岁)的指挥家准备他每年的演出计划的地方。他的演出计划在2000年和胃癌顽强战斗之后被大大削减,这 意味着他一半的肠道被切除。他失去了乐迷十分熟悉的年轻迷人的黑发,成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幽灵一般的存在。阿巴多遵守着特殊的食谱,——“我必须确保每 两个小时吃一点很少的东西,而且我也不能吃任何煎炸的食物。”——他谈及他的病情时保护性地捂着肚子,但是现在,过了几年之后,他的病情稳定并正在得到改 善,在撒丁岛的家里也是轻松愉快富有活力的。“正是音乐给予了我能量,”他说。
当癌症袭击他的时候,阿巴多是柏林爱乐乐团(BPO)的首 席指挥,他于1989年被选为赫伯特•冯•卡拉扬的继承人,指挥世界上最有名的乐团(他直到2002年还官方地保持着这一职务,西蒙•拉特那时候才接 手)。在患病之前,他掌握着全欧最重要的音乐职位,但这已经是他建立名望后很多年的事情了。阿巴多1933年诞生于米兰的一个音乐世家,他在威尔第音乐学 院学习钢琴、作曲和指挥。在他毕业之后的几年里,他在美国的一个指挥比赛中获胜,继而在维也纳和斯卡拉歌剧院完成了他最重要的初次亮相。但是阿巴多接下来 避开了舞台的灯光,在帕尔马教了三年室内乐,以此来磨练他的音乐技艺。在他的自我放逐以后,他的事业开始腾飞,他迅速成为了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音乐家之 一。他在1968-1986年这一段接近20年的时间内掌握着米兰的斯卡拉歌剧院;1979到1988年,阿巴多执棒伦敦管弦乐团(LSO),然后他离职 去维也纳国家歌剧院任职音乐总监;接下来他开始了同BPO合作的生涯。
从这些“疯狂的日子”转而享受现在相对平静的时光,这正是他想要 的。“现在我需要更多时间去学习,去准备。”但如果没有生病的话,他是否还能够做出这样的改变呢?“也许不会。但我必须要停下来休息。那就意味着现在我如 果要学习的话,我就要学得更深刻些。比如说马勒第一交响曲,我已经指挥过它很多遍——我买了一个新版本,在其中我发现了很多新事物。”
阿 巴多在他的撒丁岛庄园里的步道和植物边,一处位于主要住宅下面的小屋里进行研究。在一片壮观的山茶花旁边,一个有着高高的天花板的房间里面安放着他的床, 他的藏书和工作台。环视这个房间,几乎都被埃贡•希勒的画作占据了,时代标志性的扭曲和脆弱比其他事物更深地吸引着阿巴多:带回了那个时代的维也纳,一座 属于勃拉姆斯、布鲁克纳、勋伯格、贝尔格,尤其是马勒的城市。
阿巴多1965年和维也纳爱乐乐团(VPO)首次合作的曲目正是马勒的第二交响曲, 在那时,32岁的他被卡拉扬邀请指挥本年度萨尔茨堡音乐节的乐团(他回忆起了他在维也纳的老师,汉斯•斯瓦劳斯基,这个世纪最伟大的指挥教师,在这次演出 之后讽刺地恭维他“哦,看那,新的托斯卡尼尼!”)马勒第六交响曲是他在1978年组建欧共体青年管弦乐团时上演的曲目;他和LSO合作期间的最佳状态就 是马勒,维也纳乐派和20世纪作曲家的作品。是他2003年创建琉森节日乐团时候演出的马勒第二交响曲是他另一个高峰的开始。
阿巴多说到 马二的声乐部分——“复活”,马勒精神重生的闪光部分,也是他自己音乐经历的一个暗喻。在马勒的歌词中有这样几行:“凡生者必死/凡死者必复活/莫再战栗 莫再战栗/装备自己重生!”阿巴多将此视为音乐被摧毁,又被它的暂时性所救赎:它在一瞬间之内存在而又消失,但仍然拥有无尽的被时间重新创造的可能性。然 而在阿巴多从疾病之中痊愈时,再次听到他的个人回响似乎是不可能的:在他亲手挑选的琉森节日乐团演奏家的配合中演出的首场音乐会中,他庆祝的是他自己的复 活。
六年以来,阿巴多年复一年地在琉森继续着他建造的马勒周期。在他的桌子上铺开着马勒第四交响曲的总谱,一份被他的铅笔批注装饰着的旧 谱子,在他的排演中将会用到这些标记。使人惊奇的是,在他的工作室内没有一架钢琴或是别的乐器。“我不需要,”他说。用以替代,阿巴多在头脑内聆听他所指 挥的音乐,在想象中研究着转换中微小的细节,一段和声又一段和声,一个乐句又一个乐句,一行谱子又一行谱子。他在记忆中指挥着一切。他是怎么样掌握这些大 型交响曲或者歌剧的呢?“关键的是我知道我背下了这一首曲子,它也在心里。如果我没有记忆下这首曲子,我就没有掌握它。”
琉森乐团是他一生梦想的实现:创造一个交响音乐制作的理想环境。它的源头可以在阿巴多职业生涯中所创建的乐团中找到。和他与LSO与斯卡拉耀眼的合作同 时,阿巴多建立了一系列青年乐团,这些定做的乐团是他最伟大的成就之一,也将会成为他遗产的基石。正如1978年开拓性地建立了欧共体青年管弦乐团,他也 为1986年马勒青年乐团在包括东欧和俄罗斯的扩张做出了贡献。他是欧洲室内乐团的创始人之一,当古斯塔夫·马勒乐团的第一代成员已经成熟得不能再称之为 “青年”的时候,阿巴多建立了马勒室内管弦乐团来容纳他们。现在他有了莫扎特管弦乐团,另一个大多数由青年音乐家组成的乐团,在博洛尼亚组建。这些集体都 是以与通常的乐团不同的价值观为基础创立的,它们的指导哲学有关于聆听——这是阿巴多试图给予他的音乐家们、他的听众们以及他的家庭的馈赠。“我的祖父曾 经让我在高山之间行走,”阿巴多回忆道,“他并不多说什么,我在他身上学会了聆听寂静。对我而言,聆听是最重要的事情:去聆听彼此,去聆听人们在说些什 么,去聆听音乐。”
在琉森,这一准则被扩展成为整个交响乐团的标尺。马勒室内乐团是一个120人的集体,由许多来自欧洲各个伟大的乐团的 首席音乐家构成——BPO、VPO、阿班·贝尔格四重奏、哈根四重奏,还有独立演奏家们,例如单簧管萨宾·梅耶和大提琴娜塔莉·古特曼。阿巴多难以相信他 的好运让他拥有了这样一个团队。“这太美妙了:我们都是朋友,他们是各个国家的首都每个乐团最好的乐手。如果你可以想象的话,这里有七八个首席大提琴,原 BPO中提琴首席沃尔夫拉姆·克莱斯特,还有VPO曾经的倍大提琴首席阿洛伊斯·波奇——令人吃惊。在我不知道在第一小提琴组我们拥有多少个首席演奏家。 去年的排演中我数了一下,有9个。”
你在琉森所听到的是由最好的室内乐演奏家们演出的整套交响乐,这个乐团的艺术鉴赏力不可想象。这些乐 手们本能地知道他们的角色是巨型马勒交响乐团中的一分子,当他们独奏的时候,他们需要和其他的乐手们相谐和,正如他们需要在和弦中做到平衡一样。自从欧共 体青年乐团建立开始,中提琴手戴马特·波本每一年都和阿巴多一起工作,他现在坐在琉森中提琴声部的第一排。“我们都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通过他的手势,他 能够和乐团中的每一个人沟通音乐的意义。有太多的指挥总是在琢磨音乐的细节,但他们从未接近音乐的意义。在这个乐团中,我们从音乐发出的地方趋近它的意 义,因为克劳迪奥拥有难以置信的敏感。这很神秘:一些集合性的音乐能量形成,每个人都有同样的想象和注意力。”但是阿巴多温和的排练技巧并不总让他和乐手 之间更为亲密,克里夫·吉里森,阿巴多在LSO期间的大提琴手和管理总监,说:“他在排练期间基本上不怎么说话,说话也很轻柔,因为他很害羞,人们很容易 感到厌倦。但这种方法行之有效,每个人都知道他的演出是如此的完美。我再也不知道有谁能这样清晰地表达,他是世界上最为自然的指挥。有些指挥需要口头上下 达指令,他们试图通过言语工作。但是克劳迪奥仅仅只是表现出来,就那样做了。”你可能会设想一个羞涩的人不会想要站在指挥台上。但是吉里森说,对于阿巴 多,“那全是关于为音乐服务,关于他在音乐面前表现出的人性。他非常注意这个。对于克劳迪奥,音乐就是他生活中的全部。他每时每刻都在思考着演出的迫切和 重要。就像比尔·香克利说的:音乐无关于生死,不,它高于生死。
音乐总是为阿巴多存在:作为战争时期米兰的一个儿童,他在一栋房屋的墙壁 上涂鸦:“巴托克万岁!”盖世太保来到了他的家,问他的父母:“巴托克的忠实追随者在哪儿?”但现在,除了音乐,阿巴多还有时间做些别的事情:家庭,阅读 (他正在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重拾旧好,“最深邃的俄罗斯人,”他说),还有园艺。在意大利,他还想创造另一项遗产。他首先会见了何塞·安东尼奥·艾伯鲁,在 1999年与马勒乐团访问南美时,他体验过委内瑞拉的音乐基金。他被这个项目的规模所震惊,它为近50万的贫困儿童设立;也为玻利瓦尔青年乐团的质量而折 服。他随后支持杜达梅尔作为这个乐团的指挥,还设立了一个计划,允许古巴的音乐家们在委内瑞拉接受培训。
阿巴多邀请艾伯鲁9月访问意大 利,在那里设立了音乐基金——至少是它的一个分支。“当然,比起在委内瑞拉,你会看到它起了不一样的作用。但是我想要他在意大利管理所有的一切。”资金来 自于何处呢?——政府?“政府?布卢斯科尼绝不会把钱为了这样的事情拿出来。”阿巴多将意大利的执政阶层在处理文化事业方面描述成“无知又愚昧”。那它是 如何筹集到资金的呢?“我向我在那不勒斯、都灵、帕尔马和米兰的朋友寻求帮助。我告诉了他们有关基金的事情,他们都说,太棒了,我们会帮忙的。”这一定都 是些富有的朋友,如果阿巴多是在谈论建立一个崭新、全国性的音乐教育体系。“钱不是个问题。艾伯鲁财力雄厚,我也会尽全力伸出援手。莫扎特管弦乐团没有从 政府收到一分钱,但它运作起来了。”
一个室内乐团是一码事,但一个意大利音乐基金又是另外一码事。到现在阿巴多最多只能够将它启动。他还 在游说意大利的政治力量,就像当初他重返斯卡拉歌剧院时所做的那样。令人震惊地,他16年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歌剧院演出,从1986年他递交辞呈起 就没有指挥过斯卡拉管弦乐团。去年,他下达了一个最后通牒,他将会准备好在米兰指挥,如果莫拉蒂市长在这个城市内种植90000棵树的话。他还说,“我要 求她种下三种不同种类的玉兰,它们要被种植在市中心。但我不能接受它们被种在花盆里,我让他们把这些树从人行道挖出来,种在泥土里。无论如何,现在他们已 经声称在米兰种植了500000棵树。所以我会回去的。”阿巴多为斯卡拉管弦乐团和莫扎特管弦乐团的合作选择了什么曲目呢?马勒第二交响曲——一首为了 爱、重生和精神成长的歌,阿巴多已经为它歌唱了超过40年。
阿巴多说阿巴多
我从我的录音当中所学到的就是我还有很多可以改善的地 方。例如,我和VPO在80年代录制的贝交全集,那是后来说还不坏,但是我和BPO后来合作的版本要更好些。我还有一个现场的贝交全集,它要更为自然些。 然而我不太喜欢这些录音当中的很多地方。后期剪辑的人们出了些问题,他们不是最擅长于剪辑,他们还用一种我不能接受的方式进行了后期处理。马交也是一样。 我已经和芝加哥交响乐团(CSO)、BPO和VPO合作过,现在正在和琉森管弦乐团一起工作,这个版本可能会好一点。人们会因为某个原因去购买它们,我的 意思是,正常情况下,如果你已经录制了一套交响曲全集,人们就不希望你出版另一套,所以新版一定要比旧版有些更好之处。我听了听和CSO录制的马一,然后 想,我的上帝,这版不太好——我柏林的那一版要更好些——但不是所有的都是如此。这是一个生活的秘密,我想,去寻求更好的东西,去发觉新的灵感,新的热 情。没有什么是绝对完美的,总有些新的东西等待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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