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经过浴室,听见里面洗澡的哗哗水声中,夹杂着忽高忽低的音乐声。
“老婆,这丫头边洗澡,还边听音乐呢,”我跟小爱说。
“正好,你帮我一起来折叠床单,”小爱说,“她能自娱自乐就好。我更放心,你说是不?”
我点头。是的。懂得善待自己,尤其是善待内在的那个自己,重要。
不由想到国内的教育。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其中有一条,就是要懂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每一个人都不能先己后人,不能只顾着自己享乐,要先顾着集体和国家。必须懂得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个人利益服从国家利益。
且不说国内现在大家是不是按照这个原则去做人,可是一旦论起是非,判断一件事情的对错,大家不由自主,多多少少会用这种标准去评判和论断的。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来看国内现状,我想应该不难承认这种现实与理论割裂的情况确实存在。
在这样扭曲和割裂精神状态之下,无论在国内生活的、还是在国外生活的中国人,无法放下一种隐约的愧疚感——因为只顾自己、罔顾国家民族的个人主义带来的愧疚感。也就是说,如果善待自己、经营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时时刻刻地去关心国家大事、为民族大业出谋划策,就意味着自己的堕落、自私和某种程度的背叛。这个精神包袱对中国人尤其沉重,它常常会打扰自己的心态平衡,常常会让自己处于自责、困惑和不自信情绪之中。
而我说的善待自己,就包括如何从这种潜藏内心的思想误区中走出来,以及如何为自己卸除精神负担。
说一说西方哲学中对类似问题的有益思考。
笛卡尔代表的近代哲学对人类理性抱以极大信心,认为人类理性有能力为自己构画一份完整周密而且充分可行的理想蓝图,也就是说,人有足够的认知能力、计划能力和控制能力,来对社会发展做出合理的安排和规划。
而当代西方哲学和社会学却早已达成一个与其截然相反的共识,这个共识认为个人的理性能力对于一个广大的社会来说,是无足轻重的。
翻开哈耶克的《个人主义与经济秩序》,他写道:人们赖以取得成功的很多制度,都是在既没有人设计、也没有人指挥的情况下自然形成、自然运转的;并且,相隔五湖四海的人们通过自发协作而创造的东西,常常是我们的头脑永远也无法充分理解的。
也许我们受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影响太深而不自知吧,其实人类社会并不是靠契约建立的,而是在浑浑噩噩中慢慢磨合出来的。人类现有的社会秩序可以说千头万绪,它并不是人类的设计或意图造成的结果,而是一个自发的产物:它是从无意之间遵守某些传统的、主要是道德方面的做法中产生的,其中许多做法人们并不喜欢,他们通常不理解它的含义,也不能证明它的正确,但是透过恰好遵循了这些做法的群体中的一个进化选择过程——人口和财富的相对增加——它们相当迅速地传播开来。这些群体不知不觉地、迟疑不决地、甚至是痛苦地采用了这些做法,使他们共同扩大了他们利用一切有价值的信息的机会,使他们能够在大地上劳有所获,繁衍生息,人丁兴旺,物产丰富(《致命的自负》——哈耶克)。
其实不光是西方思想有这样的思考,中国古代的老子也有。哈耶克所说的人类社会秩序扩展,类似于老子的“道”之运作。老子早就说过,道可道,非常道。非要去道,认为自己的理性和智识足够可以去道,一直是许多惨痛历史教训背后的教训。
对这个问题有比较清醒的认识,也可以帮助自己建立一个明智的人生观念。善待自己的前提,就是首先认清自己作为个人的能力和局限,其次就是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做好自己,完善自己,就是自己力所能力的事。而善待自己,才能做好自己,自我完善。
丫蛋洗完澡了,哼着歌从浴室出来。
感受到她神采飞扬、心情轻松的心态,当爸爸的当然替她高兴。也希望在澳洲接受教育的她长大以后一直能够、至少大体上能够保持一种乐观、轻松的心态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