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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 第二部 拓荒新疆 第一章 无奈的选择

  办成了上海户口后,我的任务是找一份能糊口的工作。我不期望什么理想的工作,我的条件不允许我有非份的要求。我已经成年,不愿意继续留在家中由姐姐抚养。虽然姐姐并没有要求我马上找工作。为了找工作,我去里弄作义务工,帮助里弄干部搞宣传,作治安,写墙报等等。不管什么工作,只要里弄干部吩咐,我都尽量干好。但是,尽管我如此努力,因此得到里弄干部的表扬,多次向招工单位推荐,还是不能如愿以偿地得到一个当时被认为低级的工厂工作。得到的回答不是不适合(那是指体力劳动)就是政审不合格(白领工作)。尤其是那时候高中毕业生还不多,而招工单位却不少,一般是很容易找到工作的。和我一起从温州来上海的周正馨同学早在十月就已经找到满意的工作,(上海电力公司工作)。从九月到十一月,整整四个月,我的工作廖无音信。原来以为我父亲的问题在上海是芝麻绿豆的小问题,想不到还是这个问题使我处处碰壁。那种失落,那种惶恐,不是可以用言辞来表述的。自卑,彷徨,失落,空虚,重重压在我的心上,皇天在上,我为什么这么可怜,上海那么大,难道没有我立锥之地。我差不多彻底失望了,我的出路在哪里!?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到十二月初,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来上海招干,他们要招一批高中毕业生,去兵团医学院念书,培养他们成为医生。一方面是因为兵团缺乏合格的生源,另方面因为当时兵团的农场急需医生。所以他们放宽了当年招生的政治条件来上海招。我当时正在里弄干义务工,当里弄干部告诉我这一消息时,我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准主意。吸引我的这是去念书,是我梦寤以求的,况且是念医学院,未来的职业是医生,这是相当有诱惑力的;但是也有使我困惑的,因为是要去新疆,新疆在我脑里,是相当遥远而且相当荒凉的地方,我在地理上学过新疆,那是一个有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面积的省份,比我生活的浙江省大差不多十六倍,那么大的地方,却只有800万人口(解放前只有433万人口),而当时的浙江省却有2600多万人口,(59年),我在历史上也学过新疆,汉朝有张骞通西域的故事,说的就是新疆。那是一片多么荒凉而又神奇的地方,我不由地想起影视里那风沙滚滚,一望无际,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情景。如果我报名,意味着我将在那里生活一辈子,说不定我的子子孙孙也要在那里生活下去,我行吗?我自己给自己打问号。如果不报名,我想起我已经在上海等了四个月,工作的希望一点也没有,再等下去,还有希望吗?!我自己又给自己打给问号?我好彷徨,徘徊在报名不报名之间。于是我去走访了兵团来上海招生的干部。他们很热情,他们说,新疆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荒凉,新疆的绿洲和草原是非常美丽富饶的,况且你们不是去开荒,而是去读书,是上大学,难道大学还能建在戈壁荒滩上吗?!他们一次又一次热情地劝说,把我说动了,我决定报名,我再也不愿意呆在家里吃闲饭。当时我姐姐不在上海,在崇明岛劳动锻炼,姐夫对我说,这样重要的事情,还是和你姐姐商量一下,我于是给姐姐写了封信,告诉她我要去新疆读书。没过几天,姐姐就回来了,她对我的决定很担心,很难想象我一个人可以在新疆生活下去,于是就陪我去新疆兵团驻上海办事处了解情况。那天很冷,姐姐带我去位于复兴东路的兵团招办,招办的一位男负责人接待了我们,当时在屋里的还有两位女同志,他们都穿绿军装,他们详细地向我们介绍新疆怎么好,他们又是兵团,是部队编制,参加兵团就等于参军。尤其是他们说:“参加兵团就等于参军”时,对一个饱受政治歧视的我,无疑是打了一针强心针。因为当时参军无上的荣耀,我一个连大学和一般工作单位都不要的人在新疆能够参军,是比什么东西都还要使我兴奋的。姐姐又问他们新疆是否很冷,他们说:“上海才冷呢,这几天把他们冻的不行,新疆屋里有暖气,有火坑,暖和的很。这几天在上海他们都生冻疮,在新疆他们从来没有生过冻疮。”那两位女同志还说:“上海有什么好,就是房子多点,楼高点,要说吃的,新疆有那么多水果,哈密的瓜,伊犁的苹果,吐鲁番的葡萄,全国有名。”说的姐姐也动心了,于是我们决定去新疆。他们要我填一张表,看了我带来的证件,户口本和高中毕业证,还有里弄的介绍信。他们把把毕业证收下了,同时告诉我们过几天就要走,说是医学院马上要开学了。我们问要准备一些什么行装,他们说,什么也不需要准备,新疆什么都有,但是我们还是不相信。第二天,姐姐带我去南京路为我添置行装,在西施公司买了一只绿色的帆布箱,又在中百公司大包小包买了不少衣物,装了满满一箱。回家时,我心里装满了姐姐对我的亲情,那是无言的关爱,无声的体贴,无私的奉献。我永远铭记在心。

   永远记得那是19591226日,离公历新年没有几天了,可是我们这些报名去新疆的上海知青,为了生存,依然毅然踏上征程,离开我们生活过的熟悉而又繁华的上海,到那不可知的大西北去开始我们生命的旅程。在上海火车站,当我们这些互相不认识的同路人走到一起时,一种自然的默契将我们结合在一起。每一家都有好多人来送行,我们这批知亲一共只有27人,可是来送行的人却挤满了整个车厢,满耳是七嘴八舌的上海话,还有女人的哭泣声。我姐姐姐夫和我母亲都来送我,姐夫帮我把行李装上了行李架,姐姐,妈妈则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没完没了的叮咛,掏心掏肺的嘱咐,表达了亲人对我的无微不至的关怀,直到火车快要开了,还不愿意下车。播音员一次又一次地催这些送行的人下车,警铃响了好几次,他们才依依不舍地下车。当火车缓缓起动时,我看到我姐姐,妈妈眼里都闪耀着泪花,他们挥动着双手,跟着火车一路小跑一路喊:“一路小心,自己保重!”火车越开越快,终于他们在我视线里消失,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止不住流淌下来,亲情温暖了我的心头,鼓励我去面对未知的人生。  不知不觉来到上海已经快两个月了。这段时间我费了很大的努力。终于把我温州的户口迁入上海。因为当时只有具有上海户口,我才有资格在上海生存。按照国家户粮政策,当时的粮食关系是随户口转的,如果没有户口就没有粮食关系,没有粮食关系就领不到粮票,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我就得饿死,更谈不到找工作了。不要小看这上海户口,当你了解了当时的户籍制度后,你就会倍加珍惜。当时的户籍分两种,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农业户口即农村户口,非农业户口即城市户口。从农业户口转成非农业户口可以说比登天还难,非得有特殊理由和一定的背景。而非农业户口转成农业户口,则只要你愿意,马上可办成,通常是作为一种惩罚。譬如把城市里的五类人员(即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右派分子)下放到农村,即刻取消城市户口变为农业户口。在城市户口中,也分四等:即特大城市户口,例如北京,上海,天津;大城市户口,指省会城市;一般城市户口,指中等城市户口;小城市户口,指小城镇户口。从上往下转户口易如反掌;从下往上转则难上难。因为只要有大城市户口,你就可以享受大城市的一切福利,譬如上学,就业的优越条件,甚至连粮油和工业品供应都优越的多。我只所以能把温州户口转为上海户口,是因为我在温州已经没有任何亲人,我的所有亲人,母亲。姐姐,兄弟都是上海户口,再加上当时里弄干部比较正派,和我母亲关系较好,在里弄干部的帮助下,我办成了上海户口。

 

老煤OldMike 发表评论于
洋派邪教共惨帮号称为一切都为人民服务,其实是把人民分成不同等级的奴隶,我虽然有幸成为大城市上海的高级奴才,可从您离开上海后一直到我62年小学毕业,离开洋派邪教控制的地盘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吃的全要配给,粮食每月25斤,肉四两,鱼半斤,油四两,蛋过年和五一节各一个,速冻打好在纸盒里,菜最差时每人一天才一两,后来吃的除每月两斤是米外,全是杂粮粉,有一期天天红蕃薯,六斤当一斤粮票,更不要脸还来个十进制,天天宣传十进制的好处,从605克16两一斤制的,改成500克10两一斤制,好处不知道在那里,可肚子却永远吃不饱,不过比起下等奴才是的不少,至少饿不死人,在上海的临近安徽,饿死人无数,当时有个要的邻居是安徽人,他家中亲人死了不少,
天金四幸 发表评论于
再次谢谢你的关注,我会努力把那时候的真实情况写出来。你说的对,我们的遭遇不能怪谁,那是时代的潮流,所以我把我这本书取名为“命运”
巫山疑云 发表评论于
我如果当时处在您的境况,我大概百分之一百会做同样的选择,但我们比您幸运,中学毕业就可以上大学了。期待着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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