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坎布拉的记忆(节选之一)

岁月已是苍老,不知谁人还记得我;只是我的思念到如今。习常一人独语,怕自己忘了什么是爱;曾经的怀念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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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坎布拉的记忆
(节选之一)
 

    人世间的事,有时竟是这般,当你依偎着潮流起伏,卷持着自我而沉浮变迁,不经意下,已是远离去曾有过的平常,失落了那原是简简单单的本来心境。随着成年,随着阅历与缺憾的厚积,疲惫在惯常日子里,似才悟得,那经历过的人与事,走过的山与水,记忆在生命行程里,总是短促且难以会有再。
    坎布拉,清晰标注在地图上,一个青藏高原上的地理名,曾深深划过我的记忆,有过最眼前距离的贴近。二十数年过去,却已在匆匆忙碌的在旅生涯里,淡忘为一个符号,长久的不曾激活过。
    一日,朋友(驴友)自驾车游青藏线归来,将他在途中抓拍到的风景影像,经由Email发在我邮箱里。在用滑鼠去点击浏览间,我突觉出其中几张,有着似曾相熟的亲切,却又不愿自己去做肯定,我拨通了朋友的电话。
    那是青海的坎布拉啊,想不到高原上有这么美的地方……。电话那端,朋友滔滔不止如是说着。
    顿时,记忆复活。是坎布拉,是好美的地方。我曾是在那里,有过一段工作、生活的经历。只是,别去的日头已久矣,他日的所有,尘封在岁月里,仿佛凝冻,只在今刻偶然想起。
 
    读大学四年间里,我通过学校组织的课程实习,或暑期独自前往,游历过黄河上的国家大型水电工程,刘家峡水电站、青铜峡水电站、三门峡水电站。也曾在建设中的“万里黄河第一坝”,设计坝高178米的青海龙羊峡电站工地,工作实习数月。那时,龙羊峡电站正浇注最后几十米高程,尚未蓄水,我深入到坝底,还下负一百多米的混凝土灌浆作业面,彼时在施工廊道中,仅是靠着矿灯照明的工作场景,终身难忘却。后来,龙羊峡电站开始蓄洪后,我又回到过那里,望着永不可能再干枯见底的库容水面,便在想,那坝底下百余米的深处,有过自己亲手操作灌入的混凝土泥浆,这点经历当是很不平凡。
    在龙羊峡时,我曾遇着来自新疆石河子农学院,水利工程专业一班同学,也同在大坝上施工实习。莘莘学子,朝气蓬勃。一日食堂等候开饭,我与其中一男生闲谈起来,他告诉我,他很喜欢龙羊峡,他与承担大坝主体施工的水电部四局谈好了,愿意接收他是年毕业后来这工作。末了,他亦略显忧悒的说,从情感上讲是很舍不得新疆的,在家中他是独子,远走怕父母牵挂。
    翌日清早,他们全班结束了实习,搭乘长途汽车返程新疆了。离开的是那般匆匆,我竟也没能握别到那位男生。但他曾有过的几句话,确也感染了我。
    在建设工程中,惟有从事水利水电工程,才会有天工开物、造化自然般的浩荡场景与豪迈气势。一项大型水电工程,施工造价往往是以几十亿、几百亿甚至是上千亿计,如长江三峡水电枢纽,它的施工作业面从供料场算起,有数十公里的延长,在坝上直接参与施工的人数,是以万人为单位统计的,其千军万马日夜沸腾的施工场景,很是激奋壮观。
    但,对于直接从事施工的建造者而言,过程是艰苦的,工期是漫长的。水利工程选址,只会远离着城市,甚是在人迹罕至的险山峻岭间,恰似于龙羊峡水电工程。“龙羊”原是藏语,意为“险峻的悬崖深谷”。而一项水利工程,自开工建设到最终蓄洪发电,施工历时总会在八到十几年间。而为一名水利水电工程技术员,有过完整的二个大坝建设经历,便就基本耗去自己最为年华的好经年。即便如此,能够有缘从事于这一行业,那神圣的成就感意识,是业内人所共有的追求。
    所以,很能理解那男生说过的话。虽然必会经历着艰苦,但,好男儿应是有志在四方的胸怀。
   
    回望过去,我已离开这个行业很久了。我那一众大学同班,却少有人转做他行,兢兢业业二十数年,尽业在黄河上游、长江沿线上,或事勘察设计,或参与施工管理,或执鞭任教……,业绩已见得斐然卓著,成就感满满。我深觉是自愧弗如。自己迁省在海南后,入政府做了小职员,整日里忙碌着与所学专业不相干的事。曾有一年,应聘黄河小浪底工程局高管、董事长助理,几月试用期满,只唯取了我一人。我却在最后时刻,放弃了签约,搭机飞回了海南,竟引得董事长数度致电好心的诱劝。那便是我与水利水电行业缘分的最后。就此后,今生便不再有过想。
    如果说,我的放弃是有着复杂的原委,但心下想着还独处在海口的母亲,决定的时刻便有了犹豫。在龙羊峡遇着的那个男生曾说过,远走怕父母牵挂;于我而言,却是远走牵挂着母亲。
    有的时候,成就一份事业,是要有所付出有所放弃,并非任何人都承担的起的。这便是人生所以有平凡与不平凡的分野。
    我有我所选择的承担,便就没有理由去言悔当初。
 
    也正是在龙羊峡工作实习那时,自己了解到,龙羊峡电站立项开工建设,是在“文革”期间。大坝的选址,存在些许技术性缺憾,致使大坝落成后,难以按设计库容拦洪蓄洪。国家已筹划着在其下游的坎布拉地区,建一座新的大型水电站,以减轻龙羊峡电站汛期防洪压力。
    几年后,那座新的大型水电站开工建设,因坝址选定在李家峡镇,故得其名为李家峡水电站。只是,我今日方才知,李家峡镇现已更名为坎布拉镇。而在它与龙羊峡间的中段,在“太阳照不到”的峡谷拉西瓦,一座黄河流域装机容量最大、大坝最高、单机容量最大,黄河上的超大型水电枢纽工程,拉西瓦水电站,已通过可行性技术论证,开工建设。黄河上游龙羊峡至青铜峡段,所规划的二十五个梯级大、中型电站资源开发,已成整体建设之势。
    而我,在那其中匆匆走过一程的日子,经历过看似平常的事,提笔此时,便觉厚重而无以遣怀。
    (未完后续)
                                       

                                   二〇一四年六月三十日夜(修订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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