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第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
从记事开始,我就只知道家里做饭菜的是母亲,父亲就忙工作。虽然曾经是大小姐的母亲回忆说,她小时候有奶妈和佣人伺候,家里还有餐馆和茶馆,自己根本不用动手,可结婚之后,一切都要从头学起,那个艰难啊!母亲哭过,但坚强地走过来了,因为有了我和我姐姐。
母亲经常带我们回老家(娘家),舅舅、姨妈也会教一些做菜的食谱,每次都要带很多好吃的乡下食品,比如年糕、糍粑、鸡鸭、萝卜干、泡菜、咸菜、咸蛋、皮蛋等等。那个时候,城市的食品不多,农村反而相对丰富,尤其是鳝鱼、田鸡(青蛙)、泥鳅、河蟹、河虾、田螺和河蚌,这些东西,在城市里基本上看不到。而每次过年前夕回到老家,湖北的甜点小吃那就多的不得了,开心死了!
文革末期,市民吃肉还要凭肉票购买计划肉,每人每月好像就是半斤。家里平时不买肉吃,要吃肉都是在工厂的食堂买有肉的炒菜。家里吃肉,就是每个周日大吃一顿。其实,父母工作还是很辛苦的,几乎每个晚上都要加班,没有周末,不仅可以拿加班工资,还可以有宵夜的肉丝面或肉包子,然后带回家,给我们晚上吃,或者就留着第二天早餐。
母亲最拿手的佳肴,就是烧肉,有豆筋烧肉、千张烧肉、土豆烧肉、鸡蛋烧肉等等,这也是我的最爱。我小时候是个食肉动物,一天没有肉是绝对不行的。“第二款”就是青椒肉丝,有时候也放香干子(豆腐干),或者就用大蒜炒,那是回锅肉。高中时期的姐姐也学会了这道菜,我也喜欢。做姐姐不容易啊,还要学会做饭做菜,要照顾弟弟妹妹,呵!好在我没有妹妹,要不,我也得学。
也许是从计划吃肉开始的,中国人的食谱主要就是青菜炒肉,什么青菜都炒肉,白菜、黄瓜、苦瓜、韭菜、蒜薹、豆角、丝瓜等等。老外们还觉得的这是最科学的食谱。其实,油烟最大。后来,家里用上了排气扇,油烟就好很多。更主要的,还是食用油的变化。过去一直用油烟很大的菜籽油,80年代开始有了色拉油。当时还不知道色拉油是干嘛的,姐姐说就是凉拌用的油,可以直接吃,不用在锅里加热的。那时候,就觉得姐姐很伟大,什么都懂。
家里买米是父亲的事情,买菜是母亲的事情;洗菜摘菜,那就一家人一起做,姐姐要比我做的多。我是最后才开始慢慢学会摘菜的,比如四季豆、豆角和鹅米豆要起两侧的“筋”,瓜果、地下茎、地下根(比如黄瓜、丝瓜、萝卜、莲藕等)要刨皮等等。不过,大学毕业之后,才真正开始学会使用菜刀。
切菜是母亲的事情,不过,母亲也会偶尔遇到切伤手指的时候。不像西方的那种细长的菜刀,中国菜刀一般都很大,看起来就危险。磨刀都是父亲的事情,我每次都在一旁看着,学着。也许,这也是家庭文化。砍排骨用的斧头,那是文革后期,父亲从老家带来的。那时候,工厂造反派经常闹事,父亲被打,晚上很担心家人安全。每天晚上睡觉前,把家里房间前前后后全部锁好,检查又检查。老家的祖父是船木匠,父亲从那儿学过木工活儿,门窗都是自己用木板固定。最后,还要把斧头放在床边,一家人才能安心睡觉。
煤炉子用的蜂窝煤或煤球,一般都是街道上拖板车的师傅送货,然后边拖边吆喝,谁要谁去谈价钱,母亲经常会与邻家的阿姨大妈们一起谈价,搞批发。谈好价钱后,师傅可以定时点点送货上门,服务很周到。时间长了,家里也会积攒很多碎煤。父亲可以用手做煤球,家里也用煤球炉子。蜂窝煤炉子过夜,要很小的火,煤炉子下面的进气口可以调节到最小,一块煤就可以燃烧一个晚上;炉子上放一壶水,第二天早上洗脸刷牙,就是热水。
煤炉子、煤球炉子,或柴炭炉子要生火,这就是父亲的事儿。父亲要把木材砍成很细小的木棍,用纸张点燃,还要用吹火棍。我倒是很快就学会了,开始要很小的劲儿吹,如果很大一口气,火会立马熄灭。有一次父亲开会很晚没回家,母亲自己生火燃炉子,火焰很高,煤炉子的铁丝提手被烧红了,母亲也没看清楚,一手提上去,结果可想而知,那个惨啊!几个星期不能做饭做菜,父亲和姐姐必须承担一切家务,似乎没我的事儿。其实,我只还是看在心里,帮不了。
湖北的平房和楼房都没有供暖设备,厨房的煤炉子或柴炭炉子,就是唯一提供房间里暖气的设备,虽然后来有了电暖器或暖空调。记得有一年,我还是在上小学,家里发生了煤气中毒。早上一家人全部头昏,不能动弹。父亲强撑着起床开门,叫醒隔壁的邻居,一家人才得救。
姐姐是做菜的能手。记忆中,姐姐在高中时期就很会做菜,最拿手的是炒年糕和虎皮青椒。当然,那些家庭的传统美食,姐姐也是一一掌握了,什么青椒肉丝、红烧肉、蒜薹炒肉、粉蒸肉、香煎鲫鱼、三蒸蛋、麻辣牛肚等等。崇拜啊!
厨房里的事儿,虽然看上去应该是与美食美味有关,但在那个年代,还是有很多辛酸的故事。80年代之后,家里过上了小康生活,现代化的厨房电器越来越多,油烟少了,冰箱满了,微波炉还可以定时,一个人就可以同时做好几样事情,在家里请客也多了。虽然后来因结婚而分开居住,可到了周末,几家人聚在一起,厨房里就是女人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