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认为黄山摄影的最好季节是冬春交替时,即3月份,在这个季节最易看到云海和雪景,所以这次我们的黄山之行便订在3月初,行程一周,机票早早订好,准备先上黄山,下山后到宏村,然后再到江西婺源。临到出发时查天气预报,结果非常令人不振,我们行程的那几天全都是阴雨天,于是改动计划,先到婺源去窝了几天,雨停了便上黄山。
黄山市屯溪离黄山风景区还有一段距离,在屯溪要转车到黄山南大门汤口。我们到了汤口已是午饭时刻,在车站边上的一家客栈杂货铺饭店俱全的店里吃饭、买防滑的钉鞋、上山的食物、然后在店主那儿预订了山上的两晚住宿,第一晚在北海的狮林酒店,第二晚在天海的白云宾馆。我们计划在黄山呆4天,先订下两天山上的宾馆,其余两天机动,看情况,天气好就继续住。
上山要先乘景区大巴到半山腰的索道站,然后再乘缆车上去。黄山南大门有两个索道站,玉屏索道通往前山,云谷寺索道通往后山。我们从云谷寺索道上到后山,准备逆时针转一大圈到前山,再乘玉屏索道下山,因为前山陡峭,易下不易上,而后山的路程要平缓许多。有摄友声称后山才是摄影精髓所在,拍了后山前山就不必去了,我倒都要去转转,前山雄浑,后山俊秀,各有特色。虽然雨停了,但山下还是阴沉沉的,缆车顺着索道越升越高,有点像飞机冲破云层,一米柔弱的阳光射进了缆车,一扫阴晦。几天来第一次见到了阳光,而且是在黄山上,别提心里有多振奋了,云雾从山谷中升腾起来,在山峰间缭绕,天空也开始现出少许蓝色。索道缆车到达白鹅岭站时值下午3点左右,我们开始游览:石笋峰、始信峰、北海散花坞、一直到北海的狮林酒店,我们这晚的住宿之地。
1 始信峰,看到这山石的纹理,突然明白国画的灵感来自何处了,古人一定是看到黄山后,再将其用画表现出来,而后人则先看到了这些画后再去看山,然后惊叹:美得跟画似的!
2 石笋矸,山峰的树丛梢还有少许雪霜,估计前几天阴雨天,山顶上下的是雪。轮到我等这后人的后人了,一看到嵯峨奇峰在雨后漫射光中显示出的精细纹理,便联想起工笔画
3 梦笔生花
在石笋峰观景台,我老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只体态硕壮的黄山短尾猴。它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大概是被我们手里提着的两大包食物所吸引,不能喂它食物,拍它纠缠不清,猴群也会蜂拥而上抢食的,这是我两次上峨眉山遇到猴子的经验之谈。此时的游客不多,这猴子就盯着我俩,从观景台出来,它就坐在道上等我们。这时一只小猴子迅速地窜过来,灵巧地上了树,样子淘气又可爱,手里玩着不知是那位同志的皮带!我忍不住举起了相机走上前去,树下的母猴见状便眼露凶光像我扑来,我停住脚步远远观望,不敢招惹它,只要我一举起相机,老猴子就露凶相。我也不敢换上长焦镜头,怕一开相机包那猴子会扑过来翻腾,弄不好我的相机便要成了猴仔手中的新玩具。回忆起在峨眉山的亲身经历:同伴在给猴群喂食时手指被猴子狠咬一口,后来下山时发高烧;另一个游客的眼镜被猴子摘下当玩具。这些发生在我眼前的事,使我从此对野猴子惧怕三分。后面又上来了一群猴子,在山路旁跳跃,我们不敢久留,胡乱拍了两张就匆匆离去。
4 老猴子
5 猴仔
在北海的狮林酒店登记入住后,我们就向西海的排云亭进发,准备在此观赏日落时的西海风光。从狮林酒店到排云亭也就四十来分钟的路,路过一片松林时,雾气开始袭来,天色也变得黯淡起来,紧赶慢赶地在5点多就到达了目的地,可是眼前一片混沌,排云亭前的西海被迷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除了我俩,周围一个游人都没有,雾越来越浓,很快连5米开外的物体都无法辨识,我们便折身返回酒店。酒店大堂里摆满了黄山的照片,有名人大师的力作,也有酒店职工的作品,虽然出自业余之手,但职工们凭借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其作品与大师的有一拼,天时地利啊。大堂里还有一台超大荧屏的高清电视机,不断地播放黄山的摄影精品,看起来很是过瘾。
我们到前台看第二天的天气预报,日出概率60%,云海概率80%,日出预计6:28,白天晴间多云。前几日预报还说这周黄山全是阴雨天呢,可见范范而论的天气预报对黄山来说是不准确的,黄山有自己的小气候,雾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在酒店遇一南京来的哥们,说是在办公室呆烦了,下了班开车3小时来了黄山散心,听起来这黄山就像他的后花园,这一点实在让人羡慕。他能通过非正常渠道住进酒店,价格要比我们的便宜一大半。这是第四次上黄山了,前几次都没看见日出,听说日出概率高很兴奋,却不知哪里看最好。黄山我收集了不少攻略,听我讲得头头是道,哥们决定明早要跟我们一块儿去看日出。
我们第二天5点起身,一探头,见外面天空繁星满天,知道今天的日出绝对有望了。先奔距离狮林酒店不远的清凉台,觉得位置太低,看云海有困难,就向上爬,上面有猴子观海和最高点狮子峰。南京哥们衣服穿的少,冻得的鼻涕直流,还没到了清凉台就死也不肯走了,说是这么早不能爬山的,踹不过气来的呀。我们爬到猴子观海处的观景台,天还是黑黑的,还以为自己抢个头名呢,不料观景台上最好的位置已经被先到的3个摄友占据,那地方小得来只能放下一个三脚架。我见挤不进去,便在其它地方找机位,这里的观景台其实就是几块崎岖不平的大石头,周围修了一圈护栏,石头不平整,三脚架都放不了,视线也被松枝遮挡,好在人少,我爬上又爬下,探索了半天,勉强栖身一个角落,好处是视野大。为了躲避松枝,只能坐在石头上。这时天际已经出现了一末红光,越来越亮,身后的游客也逐渐多了起来。突然,东方跳出了一个红点,最美妙的时刻。那红点迅速扩大,不一会红点成了圆球,光芒四射,阳光给山峰涂抹上一层金辉,云海缓慢地涌起,向北移动,我想爬到再高一点的狮子峰去,不料通往峰顶的道路封闭,不开放。
6 喷薄欲出
7 北海日出,前面的山峰是始信峰
8 猴子观海
9 丛山峻岭
10 狮子峰全景
回酒店的路上看见树林中有几只尾巴长长的鸟,飞起来尾巴张开,像风筝,是黄山寿带,漂亮之极。但是没时间打鸟,回去要吃早饭,收拾行李,退房,然后去西海大峡谷。又看了看天气预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晚上黄山要下雪。日出、云海、雪景,这不要齐活了吗?
从狮林酒店出来,直奔向西海的排云亭,前方的西海大峡谷显现出梦幻无比的景色,幽深的山谷云烟四起,忽而铺天盖地,忽而缠绵萦绕,远处黛山群峰,若隐若现,一幅一幅水墨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我们在排云亭到西海大峡谷的北入口一带徘徊,观赏云卷云舒。飘忽不定的烟云在群峰间游走,颇似慢镜头拍的海浪在岛屿间翻滚。极目远眺,南边的飞来石和光明顶也尽收眼底。有人说西海大峡谷景色就值了黄山门票的一大半,我们在入口处瞥了一眼,立刻就认同了这个观点:真是个仙气十足的地方。然而通往西海大峡谷栈道的铁门紧紧关闭,这个季节不对游人开放。我们坐在阶梯上,呆呆地望着翻卷的云雾,真想踏云而去,步入仙境。3月初游黄山固然有优点,但也有弊病:几处高峰以及西海大峡谷都关闭,门票却已经成了¥230旺季价,不会因此而少一分一毫。
恋恋不舍地离开西海继续赶路,向天海进发,一路会经过飞来石、群峰顶和光明顶。蓝天白云,松涛低语,鸟儿欢唱,途中见一种小鸟,是黄山白冠雀,几次都想把长焦镜头换上打鸟,但忍住了,一旦打鸟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今天要踩点,以便决定今晚黄昏和明日清早的拍摄地点。快到光明顶的时候遇到一个保洁工,我们攀谈起来,他对这一带的摄影地点颇为熟悉,对黄昏的拍摄点,他认为群峰顶和西海瑶台比光明顶好;对日出的拍摄点,他说除了光明顶,还可以考虑鳌鱼峰。攀上光明顶后,我到四周都看了看,发现自己跟环卫工人的审美观颇为一致。决定拍黄昏照去西海瑶台,拍晨照就去鳌鱼峰。从西海到天海,我们边走边拍,走了几个小时。拍照真是最好的休息,有了把美景记录在案的冲动,身负一个沉重的摄影包,走了近十多公里山路也不觉得累。
11 西海大峡谷漫卷氲氤的烟云
12 远处飞来石、光明顶忽隐忽现
13 丹青泼墨水墨画卷
到了天海的白云宾馆入住,吃饭,歇息,从房间里就可以看见西边的山峦。下午4点来钟,准备出去拍晚霞,隔窗一望,形势不妙:本来蓝蓝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沉闷的铅色,预报说是晴间多云,果真多云了啊,那就赶快去不远的西海瑶台看看吧。走到半路,乌云变得浓厚,阳光挣扎着从云缝中撒出来,哇,电筒光,好难得!赶紧架上三脚架,相机拿出来试机,才拍了两三张,那束神奇的电筒光就消失了,还没到西海瑶台时,光线已经变得不堪入目,落日晚霞是没戏了,扫兴而归。
14 夕光乍现
第二天清晨5点不到,就听得宾馆楼上传来嘈杂的人声,有人起来看日出去了,往窗外一望,天哪,漫天大雪,哪里看得到什么日出啊。过了一会儿,听见外面人声嘈杂起来,那帮人回来了,又过了一会儿,一大帮人又走了,整个楼归于肃静。雪越下越大,风卷起雪花,杂乱无章地在空中飞舞,外面已经变成了混沌的皑皑世界。查查天气预报,很泄气,一连三天都是中到大雪,此刻我们要关心的不是拍雪景的问题,而是如何才能活着下山的问题了。我原想雪停了才好下山,就在房间里等,等了许久雪不见停,宾馆的工作人员都说就趁下雪时下山路才好走,结了冰就很危险,怪不得宾馆的游客早就走光了。
临行前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雨衣套在最外面,手套戴上,钉鞋套在鞋底,相机包上套上了防水层。走进纷扬的大雪里,开始时觉得还好走,一层一层的新雪飘下来,覆盖了地面,踏上去吱吱作响,慢慢地爬坡下坎,走得身体有些发热。在鳌鱼峰下面,遇到了几十个带着红帽子的游客,是一个旅游团的,一大早就冒着雪上山来,从白鹅岭那边过来的,已经在山上兜了一大圈了,经过了排云亭,飞来石、光明顶,现在开始下山,说是这一路上什么也没有看到。我说你们这时间挑得有些奇怪哈,昨天天气超好怎么不上山?他们说昨天是来开会的,今天顺道游黄山,还说有上千号人呢,今天都上了山。正聊着呢,就见后面陆陆续续地上来了好些团友,个个身穿黄色的简装雨衣,我们不想夹在人家团友中间,就站在路边给他们让道,谁知这一让就没有完,一拨穿黄雨衣的过去了,另一拨穿蓝雨衣的又来了,中间还穿插着打小旗子或者打雨伞的导游,跑前跑后地招呼着,碰上那敬业的导游,还没忘拿着扩音器讲解:“你们眼前的这块大石头叫鳌鱼峰,上面有快小石头,形状像乌龟,这是黄山的一著名景点:鳌鱼托金龟”。众人七嘴八舌地回应:“看不清哪,哪里啊”?导游边说边跑:“想象一下啦!想象一下啦”!
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们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在黄山见识了中国式旅游的盛况。人流络绎不绝地从我们眼前过去,根本没个尽头,恐怕有几千号人吧,各种旅游团的,都挤到一起下山,我们已经等了四十多分钟了,等得身体发冷手脚冰凉,人流还没有断,决定不等了,挤在一起走吧。前面是下坡路,队伍行进得很慢,基本上是人贴着人。因为阶梯被众人踩踏,积雪已经结成冰,很滑,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地往下蹭。鳌鱼峰往下就是一线天和鳌鱼洞,然后就是百步云梯,应该是黄山最险要最陡峭的2公里路了。我平时就最怕下山,此时还背着一个沉重的摄影包,真不敢想象自己如何能过得了这一关。这时加入到中国式旅游大军中去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首先就是人多势众,压过了大雪的威风,在人声鼎沸的队伍里有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极大地缓解了我的紧张情绪。其次困难时刻人心尽显好的一面,大家互相打气支招。在这么多人中间,就是发生了什么不测,也马上会有人相助。脚下一打滑,前后都是人,马上就把你搀扶住。最难的一段路两边是悬崖,没有护栏,台阶又窄又结了冰,不能双脚并立,我每下一阶都不得不用登山杖使劲戳打冰面,为了下一步能站稳左试右试,这个过程很慢,但后面的人都耐心地等,到最后一阶我的腿脚颤抖得厉害,怎么也不敢迈步了,下面一个大姐立刻伸出手来说不怕不怕,我接着你呢。
下山原本只要两小时的路我们用了五个小时才走完,前山最著名的那些景点一概没有看清,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平平安安地下了山,如释重负。从玉屏索道站乘缆车到了慈光阁,雪停了,利用等景区大巴的时间照了几张雪景,虽然极其马虎,也算拍到了雪后黄山。乘坐景区大巴到汤口时是阴雨天,一点冰雪的痕迹都没有,山上山下两重天哪。
15 黄山雪后小景
16 皑皑雪世界
17 迎客松
黄山有几绝(我的版本哈):奇松、怪石、短尾猴、云海、日出、佛光、冬雪。前两者只要上得山来都可看见,而后几样则可遇不可求。我们大老远地来到黄山,三天中经历了阴雨转晴、晴转多云,多云转大雪的极端天气,我们头天上山不到半小时就看到了猴群;第二天看到了日出、云海和电筒光;第三天又看到了冬雪,并且体验了中国式旅游的超级盛况,每每回想起黄山的经历,都觉得太奇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