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仪忽然很想见到汇南。她为自己为了晓东掉眼泪而不安。她责怪自己,怎么可以这样轻浮,这样不专情,虽然她不爱晓东,但她对汇南的感情不能有任何缺漏,有了,就不完美,就是她的耻辱了。
她站在阅览室外面的走廊装作看张贴出来的数学题解答,等着汇南。她想见到汇南后,她的心就会重新被他填满,晓东远走的伤感阴影,就会被一扫而光。
她等着等着,就听见良薇的笑声,转头一看,汇南正和良薇一起走来。她忽然有些不自在,好像良薇的欢快竟然在刺痛她。
“音仪,你怎么还没回家啊?”良薇大声跟音仪招呼着。
音仪想摆出轻松快乐的样子,可没做到。她没敢去看汇南的脸。
“我还有点事儿。——你们也没回家?”音仪说。
“没有哇!——今天我班男生跟三班男生足球比赛,我得去给齐汇南他们加油。”良薇还是一脸爽朗的笑容。
“真的?”音仪说。
“过两天我们班还跟你们班男生比呢,你不知道?”良薇又说。
音仪对球赛一向不关心的,说:“我真不知道。——那你们赶快走吧。”她淡淡地说。
良薇听了,就说了再见, 和汇南一起往学校操场走去。
等汇南和良薇的身影消失后,音仪心里有些空落。她转过身,独自往家走。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害怕被人看见和汇南在一起,而良薇,却可以那么大摇大摆地跟汇南单独走。她本来那么坚定地相信她的爱情,那个未曾被点破的爱情,但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些疑惑了。
假如汇南真的爱她,他本来是可以更加无畏一些, 更主动一些的。她不去阅览室,他还是可以想办法跟她见面的。即使她说要专心复习功课,他应该也可以忙里偷闲地来找她。——他真地思念自己吗?
这样想着,音仪的心就忽飘忽沉,就慢慢地象是幽怨拿捏住了的魔鬼。她本来美好活泼的性情,突然被痛苦灼烧出了个黑乎乎的洞,连她都为之而羞耻。
她努力不变成个猜疑的怨鬼,还是照常上学,活动,学习,守留她幸福的秘密。
不久,她跟爸爸去东湖散步时着了凉,发烧病倒了。
吃了妈妈递来的药,音仪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昏睡中,汇南的身影时而在一池碧绿的潭水面浮荡,若隐若现,时而变成了仙人球,落在她的心上, 刺痛着她。慢慢地,她沉入愈来愈大的黑暗星系里,而汇南,晓东,还有良薇,都被远远地排在星系的边缘。 她的心,就像一株翠绿小草,被身体疼痛的白热熔岩卷走。
音仪病好回学校的那天很冷。早上新落的一层薄雪,把楼房和街道都勾勒得干净写意。
间操结束时音仪跟着同学们往教室里走。他正和他们班主任在走廊里说着话,好像看见了她,目光朝她这边停留了片刻。她夹在人群当中,也看见了他,却无法停下脚步, 只好继续进了教室。
那天午休时音仪走路回家吃饭。街上人很多,来回匆匆, 太阳透过云层漏泄出些许光亮。音仪等鸣叫着的汽车过去,穿过了马路, 逐渐走到稍微安静的小道上。旁边是家戏剧学院,咿咿呀呀地传出人练唱的声音。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眼看着就赶了上来。音仪扭头一看,却是汇南。汇南象是跑着追来的,还呼哧呼哧地冒着热气。
“你——你生病了?”汇南整理着呼吸,急切地问道。音仪心头一热,堵在胸口的冰块开始融化。
“我发烧了,休息了几天。”她说。
汇南又说:“为什么不想办法告诉我?——你可以让良薇告诉我啊。 我总也见不到你, 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音仪迟疑了一下,说:“我也没来得及跟良薇说。我妈帮我请的假,我们班上的人知道。”她没说,几个本班同学还来看望过她。
汇南眼睛盯着她, 好像含着苦痛。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扯到戏曲学院院墙的角落。还没等音仪思考,他已经一下子把她揽到他的怀里。
“我知道我们说好的,我们不影响对方,集中精力准备高考。——可是,我不能看不到你,你不能生病也不告诉我,——答应我好吗?”他的额头贴在音仪的头发上,喃喃地说。
音仪听了,千思万绪涌向心头。 她忽然觉得自己原来很累,整个身心都在酸痛,尖锐地痛,而之前她竟没有感觉。她禁不住泪眼婆娑,倚着他的胸膛轻轻抽泣起来。
汇南把她抱得更紧, 嘴巴贴在她耳边悄声说:“我爱你。——我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我知道我爱你,音仪。 你知道吗?”
音仪听了,浑身一颤,似乎一股电流通过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