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6/12
今天吃过午饭,妈开口说:“你回来都这么久了,我还没带你去看看河边的新家呢,今天中午我不睡午觉了,我带你去看看吧。”
妈爸前年从美国回来后,就决定在Z市安居下来,那里也不去了,医院的房子已经旧了,环境也不好,他们就在新开发的河边买了套公寓,爸爸生病以前,他们一直住在那里,爸住院后,妈才搬回医院的房子,方便照顾。
回来这些天,我几乎就是病房家里两点一线,其他地方哪都没去。我大部分时间都陪着爸爸,只有吃饭睡觉时才回家见到妈妈,我知道妈妈约我去新家,是希望我分些时间陪陪她。
我挽着她的手,走在已经不熟悉的街道,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现在的Z市仿佛比我小时候记忆中的Z市大了10倍以上,妈买的房子在XXX,记得小学的时候去那边春游野餐过,印象中那时候那些地方全是农田。家乡的变化太大了,有一次我在我的小学门口下车,我想象小时候一样走路回家,可我发现下车后我完全找不到方向,不得不问路人医学院怎么走?别人一定以为我是外地人,因为我的口音已经变得南腔北调了。在美国讲英文人家听出中国口音;跟中国人讲普通话人家听出C省口音;在C省D市讲D市话人家听出Z市口音;在Z市讲Z市话人家说也有口音,可听不出来是何方神圣的口音,出来这么多年,地道的纯正的Z市话我已经不会讲了,总之我现在讲任何地方的话都是四不像。
Z 市非常干净,我妈说被评为省里还是国家(没搞清楚)卫生城市,可是人们还是有一个让我深恶痛绝的恶习,就是吐痰。一到街上,就听到人们此起彼伏的清喉咙声,紧接着是呸地一声吐痰声。我有一天差点崴了脚,正要下脚突然看见我下脚的地方有块痰,赶忙把脚挪开,怕脏了我的UGG鞋,结果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记得“不许随地吐痰”是我们从小就受到的教育,为什么这么多年大家都还是改不了呢?我觉得归根结底还是环境污染的问题吧,谁没事儿吐痰玩儿呀?有痰不吐难道吞下去?以前教的用手纸包着丢垃圾桶根本不现实,找不到垃圾桶还要在包包里把痰揣一天吗?环境好了,你想让别人吐,人家还吐不出来呢。所以不能怪国民素质差,要怪就该怪政府环保不力。
这是站在X江X桥上看到的情景,污水排入江中,难怪护工小李说我们喝的水很脏。我妈说这个不许拍,拍了也别放到网上,还想来抢我的手机,我严重怀疑我妈是中宣部的人。
我和我妈亲热地手拉着手走在街上,我小时候是我妈的开心果,因为长得瘦小,我妈经常把我当个宠物一样抱在怀里亲来亲去的,她高兴的时候总是这样问我:“二妹是妈妈的什么?”我就大声地回答说:“玩具。”我妈就开心地大笑,如果这个时候我姐正好从旁边路过,她就会用极其厌恶加鄙视的口吻吐出两字:“恶心!”我爸则不忘提醒我妈:“你惯她宠她吧,小心等会儿气得你跳。”
我妈生气的时候也会打我,其中有一件在我们左邻右舍很出名的事就是有天晚上我爸开会去了,我做了错事我妈又要打我,我就跳到床上躲到最里面我妈够不到我,然后我就拼命大叫:“我的亲爸爸啊,你快回来救我呀,我的后妈打我了。”
我记得我妈本来挺生气的,听到我这样喊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了,然后转身骂在另外一间屋子写作业的我姐:“妹妹挨打你也不来拦着,你忘了你挨打的时候妹妹是怎样奋不顾身地又是抢我手里的鸡毛掸子,又是挡在你前面保护你,以后妈妈气头上打妹妹,你也要知道来劝一下呀。”
我姐真的是躺着就中了枪,愕然地抬起头看着我妈说不出话来,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在想:我敢劝呀?我有妹妹那胆子吗?
我从小就很叛逆,可能跟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有关。
我两岁的时候开始上幼儿园,才送去一个星期,就惹上了黄疸型肝炎,我妈说当时急性肝炎没有医彻底,后来就变成了慢性肝炎,我从此走上了抗肝炎之路,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小学毕业,我都在跟肝炎作斗争,打针,吃药,输液成了家常便饭。
那时候没有B超,判断肝脏的大小全靠有经验的医生手摸,我记得我经常被带去儿科主任杨阿姨家摸肝脏。我很小就很有经验了,当杨阿姨的手碰到我肚皮时,我就深呼吸,在我慢慢吐气时,她的手就一直往下压,几乎每次摸完都说我有肝肿大,还用手指头量大小,如果是比上次小一点呢,我妈就会很开心,有一次杨阿姨的表情越摸越凝重,然后让我侧过身摸脾脏,最后忧虑地抬起头跟我妈说:“脾脏也摸到了。”我记得我妈的眼泪唰地就滚了下来,那时候无忧无虑的我什么都不懂,可那一次我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死亡的恐惧。
我小时候不用化妆就可以演难民,因为长得皮包骨头一副长不大的样子,我妈我爸都觉得我可怜,想想我可能也活不了几年了,所以什么事都迁就我,可能是想让我在有生之年快乐一点吧,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首先都给我,我和我姐吵架的话,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镇压”我姐,以至于我姐有段时间都怀疑她是捡来的。
我上初中以后开始生长发育,人渐渐地胖起来,从此以后杨阿姨就再也没摸到过我的肝脏。我长大以后曾就我的肝脏问题咨询过很多中外医生,每个人都说我的肝功能完全正常,而且黄疸型肝炎是不可能转换成慢性肝炎的,所以我强烈怀疑我小时候只是因为太瘦,所以杨阿姨摸得到肝脏,其实我根本就没得慢性肝炎,可怜我小时候冤枉吃了这么多药,我妈还限制我的活动,常常要我卧床休息,耽误了多少童年的快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