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观一生活的艺术(二十)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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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与回答

问:今天下午我换了一种新姿势。用这个新姿势,我可以坐久一点也不用换姿势,而且背 也可以保持端直。但是这么一来,却不能感觉到很多感受。不知道感受到底会不会出现呢?还是我应该换回原来的姿势?

答:不要刻意选择一个不舒服的姿势来制造感受。如果那种练习方式是正确的,我们就会要你坐在钉床上!这些极端的作法并没有帮助。应该选择一个舒服的姿势,让你的身体可以端直,观察感受自然地出现。不要去勉强制造感受,让它们自然发生。感受会出现的,因为它们本来就在那里。可能因为你在寻找过去曾经体验过的感受,而当时呈现出来的,却是别种感受。

问:跟以前比起来,第二种姿势会让我觉察到较细微的感受。原来的坐姿,才坐一会儿就得变换姿势。

答:这么说来,你已经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姿势了,这样很好。现在让感受顺其自然地发生。也许一些比较粗重的感受已经消失,而现在你必须去处理较细微的感受,但你的心又还不够敏锐,没办法感觉到。练习一下观呼吸,让心变得敏锐一些,这样可以帮助你专注,同时让你比较容易观察到细微的感受。

问:我一直以为粗重的感受比较好,因为这样表示一个旧的习性反应生起来了。

答:不一定是这样。某些不净烦恼会以非常细微的感受方式呈现。为什么要贪求粗重的感受呢?无论生起的是粗重的或细微的感受,你要做的,只是去观察它们。

问:我们该不该试着去分辨,那个感受是和哪个习性反应关联?

答:这样做是白费力气,毫无疑义的。这就好像一个洗脏抹布的人,停下来检查布上面哪块脏污是哪个原因造成的。这样做对洗清抹布一点帮助也没有。要想将布洗干净,重要的是要与一块洗衣肥皂,同时正确地使用肥皂。如果懂得好好地洗这块布,所有的脏污自然可以清除掉。同样的道理,你已经得到了内观这块肥皂,现在运用它来清除心里所有的不净烦恼。如果你去寻找某些感受的起因,就是在玩理论的游戏,而忘记了无常、无我。这种理论化的方式,并不能帮助你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问:我有点糊涂了,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观察?又是谁或什么被观察?

答:没有任何理论上的答复能令你满意。你必须自己去检查:这个忙着修行的“我”究竟是什么?这个“我”是谁?不断地去探究、去分析。看看是不是有个“我”会出现。如果有的话,就去观察它;如果没有任何东西出现,就接受:哦!原来这个“我”是个幻象!

问:有些类型的习性不是正面的吗?为什么也要除掉呢?

答:正面的习性鼓舞我们朝着解脱之道迈进。但是一旦我们达到解脱的目标,所有的习性都应该被舍弃,无论是正面的或是负面的。就好像你用竹筏渡河,一旦你渡过了河,你不会将竹筏顶在头上,继续你的旅程。竹筏已经完成它的任务,现在再也不需要它了,所以应该将它留下来。同样的,一个已经完全解脱的人,不再需要任何的习性。一个人得解脱,不是因为他有正面的习性,而是因为心的净化。

问:为什么刚开始练习“内观”的时候,我们会体验到不愉悦的感受?为什么愉悦的感受后来才出现?

答:内观会先帮我们清除最粗重的不净烦恼。当你扫地的时候,你会先将所有的垃圾和杂物一起扫走;之后才可以扫到愈来愈细的灰尘。内观的练习也是如此;首先根除心中粗重不净烦恼,剩下较细微的不净烦恼。这些较细微的不净烦恼会以愉悦的感受呈现出来。你有可能会对这些愉悦的感受产生贪求,因此,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误将愉悦的感官体验,当作最终的目标。一定要继续客观地观察每一个感受,才能根除所有的习性反应。

问:您曾经说过,我们都有自己的脏床单,也同时有洗床单的肥皂。今天我觉得我的肥皂快用完了!今天早上我的练习非常精进顺利,但是到了下午,我开始觉得毫无希望,而且很生气,我对自己说:“唉,有什么用!”那情形就好像是,每当禅修很好时,藏在里面的敌人——也许是“自我”——也生出两样强大的力量,将我打倒。我觉得没有力气与它对抗。有没有什么方法让我退到旁边不必对抗得这么辛苦?有没有什么聪明的方法?

答:保持平等心就是最聪明的方法!你所经验到的现象非常自然。当你觉得修行得很顺利,心变得平衡了,就能够穿透到心识的深处。这种深度的心灵手术撼动了过去的习性反应,使得它浮上心的表层。在接下来的禅坐时段里,你就得去面对这负面的情绪的风暴。在这种情况下,平等心是非常重要的,要不然这些负面情绪就会压倒你,使你无法禅坐。如果你的平等心微弱,就先练习观呼吸。当强烈的暴风雨来袭,你必须放下船锚,静待暴风雨离去。呼吸就是你的船锚,练习观察你的呼吸,情绪的风暴自会消退。事实上,负面情绪浮上表面,是好事情,因为这么一来,你就有机会可以将它清除。如果你能保持平等心,负面情绪自然会轻易地灭去。

问:如果我不觉得痛,不能从练习“内观”中得到什么益处吗?

答:如果你能保持觉知与平衡,那么无论你是否觉得痛,你都确实在进步。并不是说非要觉得痛,才能在解脱之道中进步。如果不感到痛,就接受这个事实;没有痛。你只是去观察当下“是”什么。

问:昨天我有一个经验,好像我整个身体都肖融了。那感觉就像身体各处只是一团轻微的震动。

答:然后呢?

问:当这情形发生时,我想起小时候,曾经有过类似的经验。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方法,可以让我再回到那种体验,而它竟然再度发生了。

答:然后呢?

问:所以很自然地,我希望这种经验能持续下去,我想延长它。但它变化、消失了。然后,我就想尽办法,希望那体验再度出现。但是没有。相反地,今天早上,我只有粗重的感受。

答:然后呢?

问:然后我发现我把自己弄得很不快乐,因为我一直想找回那个体验。

答:然后呢?

问:然后我了解到,事实上我们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寻求某种特殊的体验,对吗?

答:对。

问:我们来这里是学着去观察每个体验。但不对它们起盲目的反应,对吗?

答:对。

问:所以说,内观的真正目的是培养平等心,对吗?

答:对。

问:我觉得要将所有过去的习性反应一一除去,似乎得花上永无止境的时间。

答:如果一个片刻的平等心,恰恰减少一个旧有的习性反应,那确实得花上无限长的时间。但事实上,对感受的觉知力,会带你到达心的最深处,让你得以铲除过去习性的根。如此一来,如果你有很强的觉知与平等心,在一段相当短的时间内,你就可以铲除整个习性反应的盘根错节了。

问:那么这个过程得花多久呢?

答:要看你累积了多少需要清除的习性反应,还有你练习得是否精进。你无法衡量过去累积了多少盲目反应,但你可以确定,你愈认真练习,就愈快迈向解脱。坚定不移地继续朝目标努力,达到目的地的时刻终会来临——很快就会来,不会很慢!

故事:就只是看
有一位隐世的修行者,住在靠近现在孟买的地方,他是一位修行很好的人。所有遇见他的人,都因为他的内心纯净而尊敬他,有很多人认为他是一位完全解脱的人。

受到这许多的称赞,这人开始相信:“我可能是个真正完全解脱的人。”但是,生性诚实使他谨慎检查自己的心,发现自己的心里仍有染污。当然,只要有染污存在,他就并未达到完全解脱的境界。于是,他就询问向他致敬的人们:“是否有完全解脱的圣人在这世界上呢?”

“是的,”他们回答:“有一位出家人乔答摩,被称为佛陀,他住在舍卫城中,是一位完全解脱的圣人,并且他教导人们达到解脱的方法。”

“我必须去见这位圣人,”这位隐士下定决心。“我必须向他学习完全解脱的方法。”于是,修行者从孟买出发,经过印度中部,终于到达舍卫城,它位于现在北印度的乌塔帕得许(Uttar Pradesh)。到达舍卫城后,他就前往佛陀的内观中心,并询问佛陀的去向。

“不行,我不能等待。我已经没有时间等待!请告诉我他的去向,我要去找他。”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去找他,可以顺着这条路走去。他是由这条路出发的。”这位隐士立刻再度出门,到城市的中心。他看到一位出家人正沿街托钵。这位出家人散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安详气氛。隐士认为他一定就是佛陀,于是他询问一位路人,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就在街道的中央,隐士走向佛陀,向他顶礼,并且触着佛陀的双脚,“圣者!”修行者说,“我听说您已经完全解脱,而且教导解脱的方法。请把这个方法传授给我。”

佛陀说:“是的,我教导这方法,我可以传授给你。但是,目前的时间和地点都不恰当。请回到内观中心等我,我会很快回去教你这方法。”

“不!圣者,我不能等。”
“你不能够等半个小时吗?”

“不行!圣者,我不能再等!可能在半个小时内,我就会死去,或你会死去,或是,我对你的信心会完全消失,那么我就学不到这个方法了。圣者!现在就是时候,请您现在就教导我吧!”

佛陀注视他,并且发现到:“是的,这个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在几分钟内将会过世。他必须在此时此地得到法的教导。”可是,在这马路中间如何传法呢?佛陀只说了几句话,但是,这些话包含了所有的教导:

当你看时,就只是看,当你听时,就只是听;当你嗅、尝、触时,就只是嗅、尝、触;当你认知时,就只是认知。
在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接触到色、声、香、味、触、法六尘时不要有价值判断,也不要有因循旧习的分别心。当我们开始判别某一个经验是好或坏时,过去的盲目反应,会使我们以扭曲的角度来看事情。为了让心从各种束缚中解脱,我们必须学习不经由过去的习性反应来判断事情,而只是保持觉知,不作价值判断,不起习性反应。

由于这位隐士的心已经非常清净,所以几句话的教导已经足够了。这在马路和旁边,他坐下来,集中注意力观察自己的身心,不作任何价值判断,不起任何习性反应;他中是单纯地观察自己身心内的种种变化。在他活着的最后几分钟内,他达到了最终的目标,成为一位完全角的觉悟者。(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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