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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11 05:20 AM |
(严倚云教授自述)(1) | ||||||||||||
文/严倚云 | ||||||||||||
2010年09月28日,星期二 | ||||||||||||
我从母亲清华毕业五拾周年纪念册里读到严倚云教授的这篇文章。非常感动。觉得我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事,我应该为她做些事,于是拍下了全文,发在这里。作为对自己的鞭策,也作为对严倚云教授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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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在2010-9-28 5:52:19被施 |
----为好友诗人之赋诚创此篇
拼命地逃避俗世的喧嚣
朝着太平洋的太平宁静走去
或许那岸边的波涛汹涌
可以为苦痛的纠缠疗伤
传说在消瘦很久的年代
记忆早已褪去稚嫩的颜色
一个英姿飒爽的中国将军
骑着宝马良驹为正义而战
战得花落千万朵夕阳晖渐残
汗水浸湿了全身的铠甲战袍
他气喘吁吁卸下盔甲和战靴
依偎在太平洋的伟岸之中
马疲惫得双眼布满血丝
双腿颤栗全身无力满脸憔悴
旁边只看到仅有的一块石头
英雄和宝马互相谦让
久久不肯休憩于石头
最后无法支撑的老马
一阵哀叹过后便倒在石头上
一躺就躺了无数年
那流淌不止的鲜血
维持着奄奄一息的体温
英雄因负伤严重难以远行
在附近搭起了一个帐篷
种了蔬菜和五谷杂粮
守候着这块难以遗忘的石头
马在这块石头上安详去世
英雄没有把它埋葬于泥土
却每天用双手蘸满清晨的露珠
为老马梳理鬃毛和洗澡
执著的感情没有让老马腐烂
经住了岁月的严峻考验
若干年后老马化作石头影像
融合在石头的最表层
那表情是在对着英雄微笑
将军感动了泪滴在石头上
一刹那间人马默契的交流
凝望成华夏马头石的永恒奇景
作者:诗人孙树刚(新浪博客)
诗人之赋 |
(7)
深圳海关进出口处,螈的两个儿女,睁大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走过安检的他们。“爸爸妈妈,你们要小心啊!”女儿隔着海关的进口处,含着泪喊着说。眼中有泪的螈和瑜,不敢回头望两个依依不舍的孩子。他们人虽离开了孩子们,把心却留在了孩子们的身上。燕儿他们虽然都已长大成人,然而,他们这次与孩子们别离的万里之行,却使螈有切肤之痛。前路茫茫,不知何日骨肉才能相聚。“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在与孩子们分别的一刹那,螈不由得想起李煜的诗。心,如同被撕碎了般痛……
出租车将螈他们很快载到母亲家门口。使螈感到伤悲的是,母亲家的门,紧锁着。母亲不知到哪儿去了。时值初春,春寒料峭,螈和瑜,在母亲门外的寒风中,足足等了几个小时,也不见母亲回家。邻居因为见过螈,请他们进屋坐坐。螈在母亲邻居家,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钟,也不见母亲踪影出现。“闭门羹”,也莫过于此吧!幸好,螈还记得父亲的一位福建同乡汤伯母家的电话号码。螈将电话打到汤伯母家,并将他们已到美国,在母亲家门口等母亲好几小时,也不见母亲踪影等情况。向汤伯母讲了。汤伯母说:“孩子,你们等着,我开车来接你。”电话结束没一会,汤伯母开车来接他们了。汤伯母连夜替这对来自大洋彼岸的夫妻,寻找住宿的地方。这一年螈四十九,瑜五十。
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九年初春,西北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47飞机,降落在西雅图塔克玛国际机场。这是螈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作越洋飞行。她上身穿一件蓝色短外套;下身穿一条灰涤纶长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球鞋。随身带的两只大皮箱里面,装着她给爸爸妈妈,两个妹妹,弟弟,弟媳,妹妹的男朋友,及三个侄辈的礼物。一人一件毛衣,各种绣品,还有中药等等。这是母亲回国后的第七个年头。螈来美国,是因为父亲得了癌症。
当螈踏进父亲家门时,父亲正坐在靠椅里等着她。他十分虚弱,说话声音很低。当螈在父亲的靠椅前蹲下身子,握住父亲的手时,父亲轻轻地把螈拢在怀里。螈触到了他稀疏的头发,感觉到他艰难的呼吸。几十年的翘首企盼,就在这样的时刻、以这样的情境实现,实在是很残酷!螈感觉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机会了!
父亲年轻时很帅,个子高高的。螈记得在母亲生日时,父亲端着一个大蛋糕,为母亲唱生日歌。父亲和母亲一辈子相爱。母亲常在人前吹嘘,他们爱情生活的美满、甜蜜。父亲在给螈的信中,也提到他们是“一见钟情”的。父亲在给螈的有一封信中写道:“我们的恋爱故事很有趣。那时,我和你母亲一同在清华大学求学。有一天,我们同在图书馆看书。我忘了带英文字典,就向你母亲借。这一借,就久久不还。你母亲惦记着她的字典,日久,就惦着那借字典的人了。”
父亲给螈写过很多信,优美的字迹,委婉的语言,是螈童年和少年时,最亲切的读本 。 父亲在信中说得最多的是:“唯医学能救人而无求于人” “象我与你母亲,做图书馆和教书,都是寄人篱下。”他希望螈学医,却不明白螈,为什么最终没有遵他嘱咐学成医。因为,螈从来没有将她因受在海外父母之牵连,差点连师专也不能读的事,告诉过大洋彼岸的父母亲。螈将所有苦难独自一人承担。
父亲在信中还细细地告诉螈,祖父祖母的情形。对于在美国出生的螈的弟弟妹妹们,父亲也在信中都一一评价、介绍。父亲有次在圣诞节前夕,在信中写道:“此地圣诞节,家家都庆祝,唯有我们,‘遍插茱萸少一人’!”可见父亲是很想念螈的。
今天,分离三十几个春秋的骨肉,终于相见了,螈有说不出的喜悦和激动。她和父母亲,弟弟妹妹们相互拥抱、嘘寒问暖后,就打开了行李箱,把带来的礼物一一分送给各人。母亲接过螈递给她的毛衣后,马上就试。她把毛衣往头上套了半截,又脱了下来。很生气地说:“小了,穿不进!”她生气地将毛衣甩在一边。 而父亲穿上螈送的那件蓝色毛衣时,很高兴,直说很好。一直到螈离开那天,父亲仍将毛衣穿在身上。
螈到美国后,才知道,母亲能让她来美国,是想她来招护重病的父亲。“即便这样,我也乐意,好在我也做一回女儿吧。”螈还在美国时,有次与瑜通电话时,这样对瑜说。
螈在美国父母亲家里,已是呆了一个多星期了。有一天,螈给父亲做了一小碗汤圆。重病中的父亲,只吃了四分之一个,就吃不下去了。螈见父亲只吃了一个汤圆就不吃了,就问父亲:“爸爸,是汤圆做得不好吃吗?你怎么只吃了这么少一点。”父亲赢弱地说:“好吃好吃。我好久没有吃到家乡口味的汤圆了。只怪我的胃盛不下。”螈见父亲高兴,便说:“爸爸,我想把俩个孩子送来美国。他们成绩都不错。燕,在医学院留校,帆也毕业了,英语很好。”螈说这话时,母亲也在旁,父亲听了,面露难色。螈又补充说:“我们不要你们负担,只要你写一个申请。飞机票等所有费用,全都由我们自己承担。”(没有美国公民亲属申请,是绝不可以移民美国的)。
自从螈提出想把自己一家人移民美国后,父亲母亲及弟弟妹妹们都变了脸。虽然螈每天还是替父亲接大小便,清洁他的床褥,替母亲做饭菜,购物,但一家大小都有些不快。“燕可以在中国做医生嘛,为什么要到美国来?”妹妹芬丽问。螈听了觉得解释也无用。只回答说:“我明白了!”
1989年六月十日,螈告别正病重的父亲,离开父母居住了四十多年的家。这里有她的父母,弟妹,亲戚,但没有亲情。那是一片没有温情的荒漠。螈乘波音747经香港,到广州,回了长沙。飞机把她载入空中,隐没在云里。她朝自己的家奔去,一路上百感交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螈从美国回来后,对家人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不要去美国了,死了这条心吧。”但是孩子们不死心,瑜也不死心。
燕在医学院学的是英语医学班,教材和教师都由美国耶鲁提供,第一年完全学英语。六年毕业。她在班上成绩遥遥领先。毕业后,燕被分到医学院病理教研组。有一天,燕打着嗲腔对妈妈说:“妈妈,我要三十美金。”
“你要三十美金做什么? ”
“我想报名考托福,”她说。
螈给了燕三十美金,说:“那就只有三十美金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能一次又一次考。”
“我保证不再问你要。”燕说。燕是立意要去美国深造的。
(6)
1989年,初夏,螈在出版社上班时,接到母亲来自美国的电话。“你们好吗?”螈问。“不好啊!”母亲的声音有些发颤:”你爸爸去世了!“这是意料中事。但真来了,还是很感突然。母女俩在电话里同声哭泣。同事们见状,知道螈的家里出事了。
螈得知父亲去世的噩耗后,心中悲痛万分,她想起了杜甫诗句“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她在给母亲寄唁电时,将杜甫的这两句诗文,写在了唁电中。母亲后来告诉她,在父亲的葬礼上,螈的唁电,放在父亲的遗像下。
父亲的去世,使螈觉得在大洋彼岸,她已没有可亲的人了。却在这时,母亲给她来信了。信是英文写的:“我亲爱的螈,你父亲去世后,我每天都想着他,我在花园中种花时想到他,我在厨房做饭时想着他。你父亲的影子挥之不去。你妹妹弟弟常来看我,他们对我很好。但,不知为什么,他们都不能代替你父亲。我真正希望你能再回到我的身边......" 不久,螈就接到母亲要他们一家四口,移民美国的信。接到母亲召唤的信,螈哭了。哭了很久……她哭,母亲终于认她这个女儿了。
螈和瑜的女儿燕,儿子帆,那一年都超过了二十一岁,不再是儿童了。他们不能跟螈和瑜一起移民美国。他们必须由螈,成了美国公民 以后,再来申请他们移民。这样燕和帆要在中国等待。好在他们都已大学毕业,又有工作。尽管如此,可是将两个孩子留下,自己去大洋彼岸的美国,螈是一千个放心不下的。可是要使孩子们去美国的梦变成现实,他们必须先走这一步。可是,使螈的全家,没想到的是,螈的母亲,所谓要他们去美国,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当真的。当螈和瑜都办好出境手续时,母亲突然来信说她不能作经济但保人。这真是如同晴天霹雳,将他们打懵了。他们要移民美国的事,在学校已是尽人皆知。母亲突然提出不作他们的经济担保人,这就意味着,他们根本就没资格移民美国。正在他们为难之时,一位他们素未谋面的人写信给螈。信上说:“我是你母亲从前的同学,我叫严倚云。你们来美的经济但保我已做好,并直寄广州美国总领事馆。请放心。”这真是雪中送炭!严倚云何许人也?她是美国华圣顿大学东亚语言系教授,螈的母亲的老同学。严教授一直做着为东西方文化搭桥的工作。
得到严教授的经济担保,螈和瑜在广州领事馆,很快获得了签证。签证办妥后,螈和瑜马不停蹄地返回长沙办理退职手续(因他们是亲属移民,但学校不让他们退休。三十年工龄付之东流。螈和瑜只能退职。);通知亲友,做各种准备。那些旧日书稿成堆,他们用箩筐将他们拿到楼下空坪里烧毁。螈看着自己的手稿被火焰吞没,成灰散去。好像在烧着自己:“有一天,当我们到了生命的尽头,也会以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的。“螈暗自怅惘地想。然而,可喜的是,现在他们却正要开始新的生活。“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临行前的那些日子,来家里祝贺的人如云。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家中成天象是乱哄哄的人来熙攘。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学生,同事,亲友,络绎不绝。一天,一位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进来,他就是瑜的学生小洲。他进到家里,还没坐定,就对螈和瑜说:"螈老师,瑜老师,请你们把鞋袜脱下来,我给你们检查一下。"师生如父子。螈和瑜就当众脱下鞋袜, 让小洲检查了脚底。小洲检查完了说:“你们身体很好,还可以再拼搏十几二十年。”这大概是人们共同的担心。螈的一位中学同学,在他们离开长沙前夕,守在螈家整整一天。“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所有的情谊,都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这不是生死别,却有着生离死别似的心情。
(3)
螈在那一年,怀揣着一张S师专的录取通知书,从长沙坐火车到S城。她没有爸爸妈妈可惦念,因为爸爸妈妈虽然在这个世界上,实际上就像不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地遥不可及。刚到S城的那阵子,S城对螈而言,是陌生的。陌生的方言,陌生的人。S城的人说话带着高腔,像唱戏,又像吵架。陌生的食物,如果你到店里要一碗面,店家问你要不要辣,你说要一点点,那一碗面,就会是一片红。辣得难以下口。“日暮他乡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螈在这里,第一次尝到了乡愁之苦。然而,螈也是在S城,遇到了她一生中的最爱。
那一天,螈是在暮色苍茫中到达S城的。当她拖一身疲惫,登上S师专的教学大楼前的高台阶,正在惆怅时,一双长长的手臂接过了她的行李,此人就是瑜。从此螈和瑜开始了他们共同的坎坷人生,不离不弃!。瑜高高个子,长圆脸,说话很柔和,一听就是会唱歌的。瑜也是从长沙来的。不用说,他也是家庭出身不好,不得不来S城师专的。瑜比螈早报到两天,于是,就参加迎接新生。“真是巧!我就落到你的手里!”螈在后来的日子里,常和瑜开玩笑说。
S师专,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上。新生们一到校,即参加建校劳动,挑红砖,抬树条。每天黑汗如洗。螈和瑜在同一个班里上课和劳动之外,常常一起复习功课。螈在这里吃了过去从未吃过的辣椒,没有油,但盐却很多。饭是双蒸饭,显得很多,有时吃玉米粉做的糕,还有用甘蔗渣作的人造肉,小球藻等等。
有的同学因为不堪饥饿,而发生偷饭吃的事。有的同学由于营养不良得了水肿病。螈为了不让自己被饥饿击倒,每到开饭时,她都去得很迟,这样就不用因排队,而消耗体能。瑜的饭量大,但也是忍着,从不干那种偷饭吃的下作事。有时,瑜的哥哥经过S城,给瑜带些海丝粉或面条来,瑜总是让螈也来吃。
S师专傍着Z江。江上渔船来来往往,江风拂面,少年壮志悠悠。螈和瑜常常来Z江边读书。除了他们的专科俄语外,他们还读弗罗依德,庄子老子,“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好在师专图书馆的书还够他们读。有时螈和瑜比赛古诗,看谁记得多。螈当然获胜的时候多。螈在外婆家孤独长大,没有兄弟姐妹,瑜就成了她的”小哥哥”。瑜比她只大一岁,两人成了长沙话叫‘油盐坛子“。和瑜在一起,螈有一种安全感,不为明天发愁。
螈和瑜在S师专读书时,正当十七,八岁,花样年华,以为明天无限美好。他们那时最喜欢读的古诗是岳飞的“满江红‘’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最喜欢读的小说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牛牤”;熟记:“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人只有一次...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过去的碌碌无为而羞耻,...”;他们最喜欢唱的歌是“毕业歌”、“莫斯科郊外的夜晚`”......就这样,他们成了”油盐坛子“,天天在一起。同学们也觉得他们无可指责。只是有一次急坏了负责青年工作的郭老师。那天,到深夜了,黑灯瞎火的。螈和瑜还在教学大楼顶层,吟诗对歌。郭老师爬到楼上,催他们回寝室去。直到今天,螈和瑜还常常回忆那次,“我们就是坐到天亮,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他们笑着说。
(4)
1962年九月,螈和瑜师专毕业了。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学校有意安排,他们两人竟然一同分配到了C城第一中学。那时,他们两已经‘确定关系“了。螈和瑜在教育局报到时,那位中年办事员笑着问他们:“你们俩人开一间房好吗?”
“那不行,我们还没有结婚哩。”有几份羞涩的螈和瑜,几乎是异口同声说。
在这边远山区,人们对有情男女,不结婚就同居现象,是比较认可的。那怕象教育局这样的招待所,也是如此。可是,螈和瑜,却不能接受,不结婚就同居。他们坚持让招待所,给他们分配了两个房间。
到S城的第二年,螈和瑜申请结婚了。学校校长作证婚人,老教师刘先生,用他那半文半白的古文写了喜词。在简单的婚礼上,他摇头晃脑,拖长声音念了喜词,给简单、俭朴的婚礼增添了喜庆的气氛。为了祝贺这对新人,学校厨房的厨师,在螈和瑜的婚日那天,还特地做了好几个晕菜,让全校教师打了牙祭。“婚宴”后,由厨房工友张师傅,一路放着鞭炮,一路撒着瓜子花生,送两位新人入洞房。男女双方都没有亲属在场。等众人散去,夜已深沉。房里弥漫着爆竹和瓜子花生的气味。螈和瑜,相依在他们的婚床上,两人都有莫名的兴奋。对于何所谓“结婚“,螈是一无所知,瑜略知一二,也是似是而非。
第二天一早,一位比螈大几岁的教数学的女老师前来问候。几句问话之后,女老师就得知这对新人还没有真正结婚。于是出于大姐姐般的关爱,她细细、委婉、文雅,但不粗俗地给螈以性爱的启蒙教育。而螈和瑜,由“性爱”学校,真正“毕业”,是在三年以后,县人民医院的一位女妇科医生,高医生用她的鸭嘴钳解决的。高医生说:”你们是正式结婚,合法的,不要怕。胆子要大一些。”
螈和瑜结婚后的第三年,公元1966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燕出生了。接着又生了儿子帆。
螈初到C城,觉得那里民风淳朴,山清水秀。周末,经常有学生家长请他们到家里喝油茶。“打油茶”,是那里的古老而又沿袭至今的习俗。“打油茶”的制作方法比较繁琐。先是把炒熟的花生,玉米,黄豆和阴干的糍粑碾碎,用茶油炸香,然后将茶叶,在擂钵里打烂熬水,用煮沸的茶水,冲熬上面所说各种小食,当茶水倒入碗中,那些炸香了的花生,玉米,黄豆发出吱吱的响声。无论是邻居,是过路人,来的都是客。只要由门前走过,都会被热情请进屋里,喝油茶。一次要吃四碗。有句俗语:“一碗是强盗,二碗是贼,三碗四碗才是客”。有的人喝油茶有瘾,不喝过不得。喝完油茶,主人还要给客人口袋里装上各种吃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C城的地方话比S城的平和,说起来文文静静。此地姓杨的人多,传说是来自杨家将的后代。此地还有一小地名叫“长安营”。很奇怪的是,小小一个“长安营”,离京城千里迢迢,方言中,却是带有京腔。“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螈出生在C城的儿女,小时候,就是一口地道的C城话。后来到了长沙,才慢慢学讲长沙话。
1966年出生的燕,正赶上文化革命。幼小的她,是看到过她的妈妈挂着牌子、被人押着游街的。在女儿燕,一岁多时,C城一中进驻了“工宣队”。螈,因父母在海外,而且是在“帝国主义”大本营的美国。“工宣队”一进驻学校,她就在劫难逃地被揪了出来,常常被批斗、被红卫兵押着游街,使她生不如死。
有一天,烈日炎炎,气温高达39度。螈那天正好又来了月经,经血汹涌不止,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头发和衣服全被汗水湿透的螈,在被红卫兵押着游街时,步履蹒跚,几次差点晕倒……从城东走到城西,学生家长,街坊邻里,熟人面前,何等尴尬。后来螈回忆说:”我活了下来,当时是不知人间有‘羞耻’二字!螈说,若没有瑜和两个孩子,她是不会活下去的。而那位对螈细细解释何为“结婚”的常识的数学女老师,却因不堪被折磨和百般侮辱,选择了自杀。
螈除了被批斗游街外,还和瑜、以及其他一些教师,被罚上山打柴。打回的柴还要过称,斤两不足是不行的。瑜常常帮螈,半路上回来接螈的担子。而螈手比较巧,就替瑜捆柴,...一对苦命夫妻,正当青春年少,就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在山区度过了他们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1974年,螈和瑜请求调动回省城,长沙市第一中学教外语。在C城,度过的十二年光阴,转瞬即逝,细细想来,多么宝贵啊!虽然艰苦卓绝。
“妈妈,长沙大吗?长沙有山吗?”当全家要搬往省城时,女儿燕,好奇的问。帆却只记得:"我要吃油茶!”命运把他们一家,带回了起点。“我们青春年少时,孤身一人从长沙出发,十二年后,我们收获了爱情拖家带口又回到了长沙。”螈暗自想:“真是山不转水转啊”。
贫穷,落后,苦难,像一堆糍粑,跟善良,勤劳紧紧粘在一起;青山绿水,跟灰暗的天空,无尽的劳作诨然溶在一起!
“我们把自己青春最美好的时光留在了这里!”离开C城的最后一夜,螈和瑜都彻夜难眠。“这里曾经有我的家,我的亲人,孩子,但没有我的房屋,没有我的田野!”
离开C城的那天,螈和瑜,租了一辆载重五吨的卡车,带着他们的孩子燕和帆,一家四口回长沙。一早出发。车上装着他们十多年的全部家当:旧衣,旧裤,笨重的棉袄,几床旧棉被(他们的棉被多年没有换新的,因为他们出身不好,得不到棉花票),锅碗瓢盆,几只“烘篮”(竹篾编成,冬天用来取暖) ,几只火桶(木头做的圆凳,下面空一处,可以放瓦钵,放炭火取暖),还有一个火柜(冬天小孩可以站在里面,下面放炭火),以及他们的书籍,日记,照片簿(螈很喜欢照相)。此外,螈和瑜还把他们用过的锄头,箢箕,扁担都装上了车。暮色苍茫时,卡车到达了省城。一中的校工,彭大爷帮他们卸车。彭大爷一边搬东西,一边叹息:“唉,你们在那里真是受苦了!”
这一年,螈三十一,瑜三十二,燕八岁,帆四岁。
螈和瑜在山村用的是柴火,回了长沙,他们开始学用煤火。早餐吃学校食堂的馒头包子。从此,他们一家人,开始由”乡下人“变“城里人”了。
(待续)
标签: 杂谈 |
1982年,螈带着母亲从广州坐火车回了长沙。他们在一中的宿舍只有两室一厅,螈和瑜在空教室里打了一个地铺,让两个孩子在家里陪外婆睡。
这一夜,螈枕着瑜的臂膀,睡在空旷的教室里,心绪难平。当夜阑人静时,朗朗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螈对瑜细细地说着这几天在广州发生的一些事情。她说,她如何在广州火车站外的烈日下,等了两个多小时,当她终于见到母亲由熙熙攘攘的站内,跚跚向她走来时,她的心情是何样的激动,满眼都是泪……可是母亲一句冷中带有不屑的问话:“你是螈?你就是螈”,让她顿时同掉进了冰窟窿,透心凉了。她细细地对瑜继续说,后来,她在路人的指引下,找到了母亲下榻的东方宾馆。母亲对她依然如霜样的冷。是晚,母亲让三十多个春秋没见面的女儿,螈,睡在她床旁的地板上,不让她上床睡。一夜,母亲没有问过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想不想爸爸妈妈等等。螈讲到此,忍不住有泪流下。她泣不成声地说:“这就是我三十四年来,对母亲日思夜想的结局。”“我又一次失去了母亲。”螈说。瑜轻轻抚着螈的柔弱的肩头安慰说:“不要将这一切放在心上。毕竟你是她生的。”
螈说,是的,我不会把这一切不愉快的事放在心上的。我只是把这一切告诉你,心里就会平静。螈说完,就在瑜的臂弯里,酣酣地入了梦乡……
这世界上,只有瑜是螈唯一的倾诉者。从他们在师专恋爱起,他们彼此的话都不会隔夜。每天,甚至每一刻,都会有心的交流。螈从小就十分胆小,怕黑。在师专时,瑜总是陪着螈去上厕所。瑜站在另一边的男厕所外等她。螈的女儿常常说她是“苦出身,娇小姐的命”。当然,在女儿上了大学学医以后,她对母亲胆小的行为,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她说:妈妈是从小失去了母爱,没有安全感,所以胆子小。螈第一次听女儿这样说她时,心中是流了泪的……
……
母亲终于睡在自己家里了,这使螈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作为“人子“ ,她觉得自己是一“完人”了。昨夜睡得很熟,一睁眼,才知已到九点了。螈和瑜翻身起来,赶忙往家中跑。进得家门后,不见两个孩子。但见母亲坐在桌旁喝咖啡(为了母亲的到来,螈特地买了高级速溶咖啡备用)。母亲见螈他们回了,她一只手扶着自己带轮子的旅行拖车,一面对螈说:“我不能在你这儿睡,我要到宾馆去。这里又热,床又硬。昨晚一夜,我简直没办法入睡!”听母亲说一夜没睡好,螈感到很内疚。她和瑜没有多说什么,就打电话请来一辆出租车,把母亲送到离一中,不远的湘江宾馆去了。这是螈的母亲,回中国后唯一一次,在螈家中住的一个夜晚。从这以后,母亲再也没有到过螈的家。
同题画赛 |
<10>
诗人之赋
美国西雅图的“翡翠城”每年七月组织画马比赛。七月六日参赛者送去自己的画作,分成人组和儿童组,又分油画,水彩画,水粉画,钢笔画,铅笔画,摄影,雕塑等各种画种。中国画列入水彩画。
七月七日上午,评委评定,确定名次。当日下午7时开盛大的派对(party),画作者们可带自己的朋友亲戚孩子前往。餐后宣布获奖名单,随后,(两星期左右奖金寄到获奖者家中)。作者们在参后手端酒杯,漫步在画廊里,乐如之何!
诗人之赋 |
36 | 一万六千个春天 |
相信吧
那巫水两岸的群山
都是我们昨天的见证
我们赤着脚
走过荆棘
尽管疲劳,困顿
但我们总是在一起
尽管山太高,路太崎岖
但我们总是在一起
有你的,我的说不完的故事
有你的,我的不同的玩笑,幽默
简朴的生活
分不请你的,我的
可爱的孩子
是你的,也是我的
我们没有预约来世
我们不愿放弃今生
我们踏破铁鞋
我们飞越关山
人生固然会老去
而我们的春天不会老!
2007.9.7 于西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