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父輩們神一樣的智慧

在前孤狗（Google）時代，父母當然是最有智慧的人。俺天才老爸就曾這樣宣布他的權威：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多，吃的鹽比你吃的飯多。你得聽我的。

可能每個孩子生來就具有哲學家的潛質。會不厭其煩地終極追問。在俺身上尤其如此。某日，五歲的俺問：我從何處來。答曰：大哉問！但你是從垃圾堆裡撿來的。那時不知父母是急於掩飾啥，还是急於保護純淨幼小心靈。但一個偉大小哲學家好奇心也不應受到如此挫敗啊。

個人的經驗是，父母的智慧有時還真不容置疑。例如，“玩兒火會尿床”。這個倒是靈驗了好幾回。每次俺劃洋火玩，冒充賣火柴的小男孩的次日早晨，總留有令俺羞愧的夢中世界地圖。但有時，他們有的神語並不那麼靈。比如，在屋裡打傘長不高。這對俺兄弟幾個小時候喜歡在屋裡打傘追逐的好像沒印驗。各自長大後，高富帥中也至少佔了個高字。

父母親智慧的影響力無遠弗屆，絕不可小覷。讀初小一年級時，有一次，想牽牽同桌潘玫玫的小手，被她小鹿一般敏捷地跳開了。估計伊人聽信了其慈堂的忠告：牽牽小手會生孩子！也許因為如此，她有一個極其正楷的人生。相夫教子，賢妻良母。和俺只是擦肩而過。
 
父輩的智慧常帶有仿生學或泛靈論的色彩。比如說換牙時，上牙要扔到屋頂，下牙要扔到床底下，不然會長不齊。在那沒有家庭牙醫年代，咱潔白整齊的牙口全靠這一古老法術。小時候，物資匱乏。吃雞不易，過年才有。年夜飯上，娘親給我們兄弟姐妹分雞肉。把雞翅分給姐姐和妹妹吃，並說“吃雞翅會梳頭”。又把雞腿分給家兄和我吃，言稱“吃雞腿會跑路”。我第二天用單腳跳著走路，娘問，何故？答曰，因只吃了一隻雞腿。皆笑倒。

“梨不能分著吃，否則會分離”，父輩們如是說。他們的初衷，也許是要我們學習孔融讓梨的品德吧。但這一神語，俺至今都嚴格遵循。黯然銷魂者惟別而已矣。吃梨事小，別離事大啊。有時，只剩下一個梨，寧願在旁流著口水讓著，萬萬不肯分食之。

但在這孤狗時代，已經做了父輩的我們，想重祭前輩的神語法寶，就大大地不靈了。比如遭遇“孩子怎么生出來”之類的問題，兒女們會Google it，會列出種種生殖方式，如試管嬰兒，單親生殖等等。這是一個秒得一切答案的時代啊。

父輩的經驗曾經是我們知識的主要來源。但現代信息社會，卻是經驗的丟失。再也无须问父母，只要问计算机就成。無怪乎本雅明說，“經驗的貶值是世界史上最大的經歷。”在過往經驗社會中,父輩和我們分享生命的經驗，言傳身教千百年的傳承。自由自在，充滿著神秘詩意、充滿和諧寧靜、充滿著甜蜜溫馨。在一個屋簷下，我們親密地交流著彼此的情感與思想，互相表達著切己的經驗——這種經驗，就是點點滴滴無意中積累的生活智慧和生命感悟。在這個通過Google或度娘秒得一切知識的時代，我們多懷念，曾經，父輩們神一樣的智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