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园艺师的三种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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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早上多云,虫鸣卿卿
读到一个叫布什的园艺师故事

在路易斯维尔,他有一座
充满掌故的花园
种着各种继承或抢救来的植物
比如数棵纤齿枸骨,一丛紫色鸢尾
得自一位生前爱酒的修士
几株酷似雏菊的飞蓬乃一位溘然离世者嘱托

布什的确是可托孤之人,那些草木
得到了其主人生前那样悉心照料
他还会和它们一起怀念故人
他撰写植物名录,以调侃的笔触
对那些无人赏识的植物,诸如莸属马鞭草
也一一进行描述、推荐

布什培育过一种矾根或珊瑚钟
那尤物青铜色带有微红
他以女儿芳名为它命名:莫莉·布什
但十三岁的莫莉对于这一殊荣不太有动于衷
她更热衷骑马、玩电吉他
一场冬天冰风暴后,那株矾根永远逝去了
好在早前,他曾剪取它的一些植株给一友人
现在,他的孩子在那儿长势良好


2.
距居处不到七八个街区
住着一对狂热的城市业余菜农
他们来自宝岛台湾
丈夫马克是画家
靠祖传的墨色笔法在北美讨生计
太太雪瑞在某公司做会计
在一个夏末明亮黄昏
前去拜访了他们
并摘一把紫豆角做伴手礼

雪瑞双手沾满泥土迎了出来
马克也刚好收了画摊儿回家转
谈了一会国画本地化趣事
立即转入正题园艺菜经
雪瑞的眼睛顿时放光,滔滔不绝
她夫君在旁笑道
她一天只需要睡四小时
除了上班,其它时间几乎伏在地里劳作

马克雪瑞还真种了不少
黑西红柿、葫芦、丝瓜不一而足
雪瑞一路领着看他们园子,如数家珍
时不时透露一些玄机,比如
怎样导引山药根块走向以便收获
有一种苦瓜,最让人啧啧称奇
白如玉,圆似苹果
他们眉飞色舞介绍,那叫
苹果苦瓜,与南瓜嫁接而来
质脆嫩,味道像梨可生吃
弄得俺当时口水汪汪

临道别前,主人终于送了些
美少妇般圆润苹果苦瓜和种子
并勉励说,好好种呀
等老糊涂腿脚不便就无法种了
能有几年啊
冲着那些鲜美菜蔬礼物
我点头称是,尽管并不相信
依然如此猛男一枚的俺
怎会有朝一日长成老糊涂


3.
之于园艺,俺曾经是白丁
尽管先诗们每以佳禾或灵兽起兴
诸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写出风雅颂。读之可多识鸟兽草木之名
《诗》三百就是一部博物志啊
但生在又长在红旗下的我
不闻斯文久矣,一度顶多只会
把蒲公英(现在是多招人嫌的东西)
写进革命浪漫主义诗里啊了又啊
描述周遭风物,“不知名的花或植物”
是使用频率最高最机智的句子

有道是,入罗马做罗马人
旅美经年,开始了园艺脱盲之旅
逛花木店是俺学习捷径
既直观又免费
镇中心广场,夏日周五露天音乐会
每当歌手声嘶力竭之际,就是俺离去
参观邻近那间中产阶级园艺店之时
暮光里,那些水灵灵花木真动人啊
那标签上一一写着它们的芳名性情
我还常去北美某中文园艺论坛
集聚了一群乐不思蜀的旅居者
在那儿讨论如何栽老家的莴苣啊,枣树啊

俺算不上园艺师或花农
顶多是花卉的领养者
所旅居的这个镇子
每年秋叶落定,要举行居民植物交换会
“你让一株五节芒,我给一棵三叶草”
镇民互通有无,其乐融融
还有许多免费的植物
那可是一年中我的盛大节日
此外,还爱用插枝法得到新的植物
几段绣球花的茎繁殖成满园芳菲
那费用几乎是零啊
应了我母亲生前的话,本性难移
终究“干指儿舔芝麻”,口水都舍不花的主

俺花圃里长满了过继而来的儿女
五节芒、萱草,黑眼睛苏珊
以及爱疯长的松果菊
(它们多乖巧,从不和我谈代沟)
唯一买来的植物是几杆修竹
食可无肉,居岂可无竹么
可它们一直水土不服
俺甚至还顺来一些花岗岩边角料
做成了一汪涌泉 (终于有了发呆处)
只要领养得到
我什么都种,除了野草
谁让它在园艺文化中被定义为“野草”呢
就是拔除而后快的对象么
虽然,宋代理学的二程兄弟
曾看着野草茂盛就能悟天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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