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之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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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郊区的七宝镇传说是有七件宝贝的,但是我周围的老上海们没有一个说得出是哪七件。你若去百度一下,它会告诉你民间流传的“七件宝”分别是飞来佛、氽来钟、金字莲花经、神树、金鸡、玉斧、玉筷,说得有鼻子有眼。可是在讲实惠的老上海人的心目中,七宝有用的宝贝就两件:老酒和蟋蟀,一个管吃喝,一个供玩乐。



据说七宝酿酒是有传统的,有民俗专家称,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上海酤酒盛市,酒坊、酒窖、酒库、酒肆星罗棋布。我对此持怀疑态度:掐指算算,从松江的小渔村到到大上海十里洋场也不过就这么些年,跟中原之悠久是不能比的。其实七宝的老酒真正开始在上海流行,还是大跃进的58年。那一年,上海市商业局在七宝建立了有规模的上海七宝酒厂,生产各种老酒,其头牌产品就是七宝大曲。在交通不便,商品地区化的年代,它曾全面占领上海市场。以至于当时上了岁数的人们,谈论白酒时只知有七宝大曲,而说不清外地名酒(说清了也尝不到)。



改革开放最先打破的是商品地区化,一时间众多大小商贩带着各类中华名酒,纷纷涌入了上海市场。曾经风靡一时的七宝大曲回天无力,退居三线之后,慢慢地竟销声匿迹了。直到近两年,才听说当地已恢复土法酿制“七宝老酒”,所以我最近去七宝逛老街,没忘了去找一找。来到摆满了酒坛子的七宝酒坊,师傅向我介绍说,七宝老酒以传统的手工酿作为特色,入口浓下口则转清,绵甜悠悠,在七宝老街上随酿随卖,颇受游客欢迎。



我以前的时候来七宝,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捉蟋蟀。

上中学时,我们会在暑假里结伴骑单车去七宝捉蟋蟀。按说郊外的田野里到处都有蟋蟀,可七宝的不一样,七宝的蟋蟀在上海可是出了名的。相传乾隆皇帝下江南时路过松江,有南方官员驿道飞马,前来进贡一批良种蟋蟀,不料在途经七宝时马匹失蹄倒地,进贡的蟋蟀尽数逃逸田间,留下了良种,所以七宝蟋蟀头大体长、勇猛善战,不同于上海周边其它地区。




七宝位于市区的西侧,乃上海之重要门户。1949年春,解放军重兵压境,国军汤恩伯部奉命死守。无奈淞沪地势平缓,无险可依,只好在七宝一带布下了大量十分坚固的钢筋混凝土碉堡群,构成相互依托的交叉火力网,负隅顽抗。战斗打响之后,装备相对简陋,但气势如虹的解放军年轻士兵前赴后继,在难以隐蔽的开阔地上,面对碉堡群机枪的轮番扫射,硬是以血肉之躯杀开了进军大上海的门户。



硝烟散尽,化剑为犁,49年以后七宝成了上海重要的蔬菜供应基地。没有被完全炸毁的碉堡,因为十分坚固,一时难以拆除,便散落在绿茵茵的菜地里,构成了特殊的景致,让人们忘不了当年战上海之惨烈。我们捉蟋蟀,经常就在这些杂草丛生的废碉堡周围。如果到菜地里乱挖,被农民伯伯抓住了,是要吃生活的。衣破鞋脏自不必说,蚊叮虫咬也不可怕,只要捉到了枪须无损的良种蟋蟀, 在骑车回家路上,我们还是会齐声高唱“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如今,斗蟋蟀成了商业,成了职业赌博,甚至还出现过给蟋蟀喂兴奋剂的丑闻。于我自己,也只是一杯啤酒下肚之后,跟儿子显摆的那一点点资本:“你老爸当年去七宝捉蟋蟀的时候……”(见拙著《秋夜虫鸣》)


©  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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