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是怎样炼成的（46）出租房里逝去的人们（1）

当了十几年房东，当初为了养家糊口，只好追求最大的现金流，所以出租房大多买在较低收入的区域内。现金流是不错，但头痛的事情很多，好在是全职，时间有的是，就慢慢地处理呗，时间久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怎么往心里去了。

在美国，低收入家庭应该占很大比例，想想收入应该跟受教育程度有很大关系，而且代代相传。若父母受教育程度不高，对子女的要求也不高，很多是上了高中就不继续往下念了。这和亚裔，尤其是新一代大陆来美精英们对子女教育的重视成为鲜明的对照。

低收入家庭不仅仅是黑人，很多白人也是一样，一辈子从事低收入的工作，从来没买过房，也从来没有积蓄。有的年纪轻轻的，找个身体有病的由子，就开始拿政府救济（social service 或disability），收入很低，他们也很乐意地那么混着。有的无所事事，就酗酒弄药，小事不断，又不犯罪，搞的警察和小镇政府很头痛，看来还是好区的领导好做啊。

2002 年第一年开始时，没钱没经验，认识一个经纪人。他推荐了一栋房子，六个单元，卖主可以Owner Finance。那时绿卡还没下来，银行不给贷款，于是高兴地买了下来。卖主有工作，还有几个出租房，五十多岁，辞了工作就退休了，搬去了南方。据说弄了辆房车，开始享受生活了。当时觉得这房地产还是很有前途的，五十多岁就可以退休了。

其中的一个小单元（比一居室小，厨房和客厅连着）里住了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山姆。单身，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当地，一个在波士顿。当时他的房租是280刀，包热水。

山姆人很好，身体却不好。基本上每个月交房租都晚，看他那么大年纪也就由着他，只要是当月能交上就行了。后来却越来越晚...

感觉他的病是脉管炎，腿肿得很粗，青一块紫一块的，走路也费劲。但他倒是很乐观，每回见到我都说明天要结婚了。开始还以为是真的，后来明白是开玩笑，或许他真是渴望有个伴儿吧。

像他这种情况应该可以申请Sec.8，别人都劝他去申请，不知为何他一直没弄。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在本地的儿子，听他说儿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倒是在波士顿的老大还好些。

后来病重了，经常往医院跑，房租也越欠越多。当时我自己是泥菩萨过河，只好给他波士顿的儿子打电话，告诉他父亲欠房租的情况。可是他刚结婚，好像是二婚，费了很大劲邮来三百块钱，当然不够还欠的房租。

在电话中，他跟我说：你知道，应该是老的养小的，不应该小的养老的。我听了很无语。

山姆似乎不大愿意跟老大联系，我跟他说了情况后，我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忧伤，那是一双已经很混浊的眼睛。我能做什么呢？走时他还在跟我说明天要结婚。

不久后，邻居打电话来说他走了，我去时，老二来了，开一辆SUV，也不像很破落的样子。他在山姆的小单元里转了转，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就走了。

山姆去了，留下一堆破烂等着我收拾，还有几百元的债。

无人理解那么多年山姆一人在小屋里的孤独，或许明天结婚是他聊以自慰的唯一快乐。

从那时开始，我就觉得不管孩子们优秀与否，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有我们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快乐，人不能为孩子活着，特别是他们长大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