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师创建书生手(彭玉麟,1817~1890)
“生平最薄封侯愿,愿与梅花过一生。” 彭玉麟
同治壬申年,彭玉麟北上赴京觐见,路过湖北襄阳的羊太傅祠(晋,羊祜,叔子) ,作有诗句“名臣儒将最风流,如此英雄孰可俦?” 按,在三国时代的战乱之后,羊祜坐镇襄阳十余年,施仁政,得民心。时称“文为辞宗,行为世表。”病故后,百姓勒石以为纪念,人称“堕泪碑”。
唐朝孟浩然的名诗《与诸子登砚山》,即述其见此碑之感: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
有清一代,彭玉麟本人恰可说是“名臣儒将最风流” 的典型,是一位才兼文武,轻视功名却痴情重义,突出于时潮之上的风流名士。彭玉麟,湖南衡阳人,出生在安徽怀宁。十六岁随父由安徽回籍。父死族人夺其田,避居衡州府,就学石鼓书院。投笔从戎,平过乱。后来又应聘赴耒阳经理当铺。1853年,曾国藩为扩编湘军,广求奇士,多次致书彭玉麟,彭于是投入曾国藩营下,协助建立湘军水师。攻打南京时,统率长江水师截断太平军的水上供应,立下功劳。
1883年,中法战斗争暴发,清廷原谕令李鸿章去督办广东军务,但李滞留上海不往,清廷遂改命原已告老返乡的彭玉麟为钦差大臣督办广东军务。彭玉麟,以衰病之躯,领旨募兵开赴广东,起用旧部冯子材,在镇南关取得大捷。主掌朝政的李鸿章等人急于讲和,与法方签约,越南成为法国的附属国。
收复金陵之时,彭有诗:”血战长江十五年,……书生喜了出山愿,敢乞残骸归种田。”暮年至广东办理防务时则有诗:” 七十余年老战场。自为中华筹大局。---力排众议知何益,天遣余生返故乡。”一直有归隐之志。在此期间,彭玉麟,多次请辞安徽巡抚、漕运总督等高位。
1868同治七年。又上《请开缺回籍补守制折》请辞兵部侍郎:” 臣少孤苦零丁,佣书养母,咸丰二、三年丁母忧未终,适遭粤逆之乱,义愤所激,遂应曾国藩之招墨绖从军,创立水师。……臣尝闻,士大夫出处进退,关系风俗之盛衰。……今贼已灭而不归,近于贪位。……夫天下之乱,不徒在盗贼之未平,而在士大夫之进无礼、退无义。”
光绪七年,当朝廷任命他署理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他上了辞呈说:“臣以寒士始,愿以寒士终,揣以才力难任封疆,……。”彭玉麟执意不受,朝廷只好给他派了个闲职“长江水师巡阅使”,每年巡阅一次 。改由左宗棠接两江总督。张之洞因此说彭玉麟是“加官不拜,久骑湖上之驴;奉诏即行,誓翦海中之鳄。”
彭玉麟最具传奇性的逸话是他的感情故事。诗集收有诗作五百多首,其中最广为流传的则是咏梅之作:“我是西湖林处士,梅花应唤作卿卿”,“无补时艰深愧我,一腔心事托梅花”, “ 美人骨傲铁为心,对雪宜横膝上琴,最是一生奇绝处,高山流水寄情深。” “颓然一醉狂无赖,乱写梅花十万枝。” “无补时艰深愧我,一腔心事托梅花”,”伤怀空剩今时我,情话难寻旧日人。” 彭玉麟自号”梅花外子”,有画印“儿女心肠,英雄肝胆。” 、“一生知己是梅花” 、”一生心苦为情人” 。
彭玉麟一生画梅上万幅,以画梅作诗寄托对一位女子最深的心灵牵绊。关于这女子的身份有不同的传说。他的《述怀》诗隐约做了如此的交待:
“少小相亲意气投,芳踪喜共渭阳留。
剧怜窗下厮磨惯,难忘灯前笑语柔。
生许相依原有愿,死期入梦竟无由!
黄家山里冬青树,一道花墙万古愁。
皖水分襟十二年,潇湘重聚晚春天。
徒留四载刀环约,未遂三生镜匣缘。
惜别惺惺情缱绻,关怀事事意缠绵。
抚今思昔增悲哽,无限心伤听杜鹃!”
罗尔纲比对彭玉麟的诗文,指出与彭少小相亲的恋人,是其外祖母的养女王竹宾。在分隔多年后,彭玉麟有心与之相聚,但被元配邹氏所阻,之后王竹宾嫁人,因难产而早亡。彭玉麟对此至为痛心,在母亲逝后,就终身不再与妻子相见。
《清史稿彭玉麟传》:”卒,年七十五,赠太子太保,依尚书例赐恤,建专祠立功地,谥刚直。玉麟刚介绝俗,素厌文法,治事辄得法外意。不通权贵,而坦易直亮,无倾轧倨傲之心。”同治十二年,时任兵部侍郎兼长江水师提督的彭玉麟到杭州,在西湖三潭印月东北角,修筑归隐后的寓所,名退省庵。彭玉麟去世后,退省庵改为彭公祠,辛亥革命时改为浙江先贤祠,也奉祀黄宗羲、吕留良等人。
彭玉麟立身清廉。曾国藩曾在奏折中说:“查彭玉麟带兵十余年,治军极严,士心畏爱,皆由于廉以率下,不名一钱。今因军饷支绌,愿将养廉银两,悉数报捐!”彭玉麟有《感怀》诗:”子禄妻财有定因,妄干名利是愚人;自知才拙惟安分,难合时宜为率真。国计经谋需远大,官场积习误因循,谁为旋转乾坤手,霖雨苍生运用神。”
彭的亲家俞樾编辑《彭刚直公奏稿》和《彭刚直公诗集》,在《奏稿》的序文说:”咸丰同治以来,诸勋臣中始终压服人心,无贤不肖交口称之而无毫发遗憾者,公一人而已。公虽以战功显,而翰墨亦其所长。……每读其文,至”臣以寒士始,愿以寒士终” 。未尝不肃然起敬。又云:” 士大夫出处进退,关系风俗之盛衰。天下之乱,不徒在盗贼,而在士大夫进无礼、退无义。” 大哉言乎!自古名臣奏议未有及此者也!鸣呼!此其所以为刚直公之文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