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当即授权贺兰盛全权指挥今日这场战斗。
贺兰盛受命之后,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列阵备敌。华部军旋即从行军状态转入战斗阵列,贺兰盛命第二军都督步六狐相督沙苑营、及风、雷二营加上五百胁从胡骑为左据;贺兰仁督骑兵营及其余胁从的胡骑为右据。其余各营组成中军,贺兰盛自己率安宁营、金城营、云字营居前指挥,李辰则和工兵辎重营及电、火二营居后。华部军和胁从的胡部近万人在青青草原上展开阵势,当面阵容浩大,极为雄壮。
待大军阵势已成,贺兰盛下令右翼选胁从的胡部两千骑直冲当面敌阵,并转述华部可汗的命令,
“有擒斩咄力骨来献者,以其部牲口赏之!”
咄力骨乃是草原大部,全部的牲口何啻十万数,受命的胡骑听了,刺激地人人都不禁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他们纷纷拔出弯刀,在头顶旋舞,口中发出象狼一样的嚎叫,然后如同一阵狂飙一般,直向十里外的敌阵冲去。
贺兰盛望着远去的胡骑冷笑一声,
“你会以逸待劳,难道我不会反客为主?”
却说受命直冲敌阵的两千胡骑,在狂奔了十里之后,正遇当面列阵的咄力骨部骑兵。这些胡骑都已经被巨额的赏格冲昏了头脑,也不减速列阵,只是狂呼着蜂拥上前厮杀。咄力骨的骑兵错愕之下,只来得及射出一轮弓箭,便也不得不催马迎了上来。只见草原上弯刀上下挥舞闪亮,惨呼声此起彼伏,两队胡骑顿时混战在一处。
咄力骨的骑兵和对方一交手,就吃了不小的亏。这些昔日草原上的邻居如同发了疯癫一般,下手异常凶狠,丝毫不留情面。咄力骨的骑兵见形势不妙,立刻按照首领的部署,开始慢慢后退。
可他们的对手却没有丝毫要放过他们的意思,砍杀地越加凶狠。最后咄力骨骑兵终于不支而逃,加入华部一方的胡骑们杀得性起,哪里肯舍,在后面紧紧追赶。
可他们的对手却没有丝毫要放过他们的意思,砍杀地越加凶狠。最后咄力骨骑兵终于不支而逃,加入华部一方的胡骑们杀得性起,哪里肯舍,在后面紧紧追赶。
胡骑们紧追着咄力骨的骑兵奔出数里,突然一声凄厉的号角声响彻云霄,就见原本在前面亡命奔逃的咄力骨骑兵纷纷勒住马缰,拨马回转,返身迎了上来。这时在左侧的草原的缓坡上涌出了大队骑兵,当头一杆牦牛尾装饰的大纛,却正是咄力骨亲率主力骑兵埋伏在此。
尾随而至的胡骑见到咄力骨本人出现,不但不怕,反而纷纷弃了方才追赶的对象,直向咄力骨大纛所在冲来。咄力骨主力骑兵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见状立刻两翼张开,迎了上来。
却说咄力骨闻听华部尽起大军前来复仇,便立刻暗下联络各亲姻部落共同抗敌。但畏于华部的声威,最终只有少数几个部落前来助战。咄力骨搜罗全部男丁,加上助战的部落,总共拼凑了五千骑,这让他有了可以一战的资本,不觉内心稍安。咄力骨精明过人,他制定了以逸待劳的作战计划,意欲将华部军引到此地决战。华部军长途奔袭来到这里,必定已经疲惫不堪,这时他在精锐尽出,必可获胜。
咄力骨在阵前张眼一望,却见追来的似乎都是草原上的胡部,人数也不是那么多,心中不由一沉。但是追击者已经开始凶猛地向本阵发起冲锋,他来不及犹豫,只得挥动全军迎了上去。
两支胡骑如同两道黑色的洪流在鲜花盛开的草原上猛烈地对撞在一起。无数的花朵瞬间被马蹄践踏如泥,旋即又被鲜血浸透。
追来的胡骑凭一股血勇之气猛冲向咄力骨的大纛所在,但是咄力骨部的骑兵人数众多,象潮水一样涌来,从四面将他们紧紧围住。面对优势敌人的阻截,追骑逐渐丧失了速度,最后终于被迫停了下来,陷入了混战。
草原民族的剽悍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双方挥舞相互熟稔的弯刀长矛,如同疯狂般相互搏杀。此刻人人都已经双眼血红,似乎已经成为一头疯狂的野兽,内心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除非被对方杀死,没有人会停下手中挥舞的武器。
在这场除了本能血勇死拼而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的杀戮战场上,人数占优的咄力骨骑兵们渐渐取得了优势。追来的胡骑们狂奔许久,马力已疲,全凭被高额奖赏刺激起的血勇在那里苦苦相撑。终于,几个清醒下来的首领意识到再打下去不仅杀不了咄力骨,自己的性命都可能交代在这里。他们合力杀开一条血路,回头往华部军本阵败走。此时,出战的两千胡骑仅余下不足五百骑。
咄力骨指挥骑兵在后面紧紧追赶。他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以逸待劳的作战计划可能落空了,华部军的主力并没有参战。但是他仍然心存另一个希望,那就是紧追这些败逃的胡骑,迫使他们慌不择路地冲击华部军本阵,只要他们将华部军的阵势冲乱,自己就还有机会。却说出战的胡骑一路狂奔败回,早有侦骑报于贺兰盛知晓。贺兰盛当即下令,
“命令败退的胡骑从左右两侧绕到阵后重新集结。命令前军作好发射准备,只要冲过本阵前方的警戒线,不论敌我,格杀无论!”
这时,败回的胡骑已经接近了华部军本阵,虽然华部军的游骑在旁不断大喊,但有些人似乎已经杀得混了头,根本没有反映,仍然冒冒失失往本阵直冲过来。
贺兰盛在中军望见,决绝地下令道 ,
“发射!”
中军传令官立刻挥旗示意,一阵战鼓声骤然大作,华部军弓弩手们得讯万箭齐发。只听
“呼”
的一声,一阵箭雨如同一片乌云般从华部军阵中飞出,直扑当前的胡骑。这箭雨异常密集,似乎原本明媚的天色也突然为之一暗。再看当面的几百名胡骑的队列,似乎被一阵金属的风暴剧烈地吹过,瞬间就倒下了大半,惨呼声不觉于耳。幸存的胡骑此刻似乎方才惊觉,他们慌忙拼命打马转向两侧,再也不敢向前直冲了,华部军正面战场为之一空。
这时,咄力骨的骑兵也已经随后追至。咄力骨见前面的胡骑瞬间被清扫一空,竟无法冲动华部军本阵,心中顿时不妙。但战场之上,那容半点犹豫,他立刻将心一横,弯刀向前狠狠地一劈。咄力骨骑兵们见了讯号,立刻疯狂打马,嘴里怪声呼号,全力直向华部军正面高速冲击过来。
贺兰盛见咄力骨骑兵强行发起冲锋,冷笑一声,
“命令投车部队发射!”
就见华部军本阵飘扬的旌旗左右一分,中间露出十辆高大的投车。这些投车都是兰州工坊新研制的,车下安装了八个巨大的木轮,行动方便。可以和大军一同行动。就见华部军士卒们将投车上的一个个陶制的圆球上的引线点燃,然后松开机括。被点燃的陶弹,立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向蜂拥而来的咄力骨骑兵飞去。陶弹的引线长度经过精确计算,在陶弹还没有落地的时候,里面装填的黑火药就被引燃爆炸了。
一个个陶弹在咄力骨骑兵的头顶炸开。陶弹里还阴毒地装填了铁钉、铁沙等物。这些东西虽然不一定能破甲,但对没有有效铠甲防护的人员马匹杀伤力惊人。每个陶弹炸开,立刻就将周围的骑兵扫倒一片。就算是没有受伤的战马,也往往被这巨大的爆炸声惊到,开始挣脱主人的掌控,在战场上胡乱狂奔起来。原本如洪流般向华部军冲来的咄力骨骑兵,立时已经伤亡惨重,一片混乱。少数骁勇的咄力骨骑兵避开火药弹的杀伤,强行突进到华部军阵前,却被密集的阻马障碍所拦,再也不能前进一步,反而被如雨而至的华部军密集的弓箭射成刺猬一般。
宽阔的华部军正面战场此刻已经如同变成了血腥的屠场。不高的阻马木栅,就婉如是一道死亡的屏障。咄力骨骑兵们九死一生地穿过火药弹的爆炸区域,如飞蛾扑火般连续不断地冲来,却在它面前被挡住去路,然后一个个被射落马下。阻马前面须臾已是尸积如山。
咄力骨目睹此景,眼前几乎一黑。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华部不仅人马凶悍,而且还有这样厉害的武器和战术,咄力骨心底顿时一片冰凉。但是如今是部落生死之战,他没有选择,只能战斗到底。
见华部军正面火力凶猛,难以接近。咄力骨当机立断,他留下自己的大纛继续指挥骑兵们持续冲击华部军正面,以为掩护。而自己则亲率一千多名最精锐的骑兵,绕开正面战场,直扑华部军左翼。咄力骨也不愧是一名枭雄,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就在纷乱的战场上观察到华部军的左翼多为步兵,而且前面没有设置阻马。他判定这里是华部军最弱的一个环节,所以准备孤注一掷,从这里打开缺口,从而撼动华部军整个阵线。
而几乎于此同时,贺兰盛也下令右翼贺兰仁率骑兵出击,乘咄力骨骑兵大乱的机会狠击它的侧翼。这就如同是两个拳击手几乎同时打出了一记凶狠的右勾拳,就看谁的出拳更快更狠,谁就会最终击倒对方。指挥右翼的贺兰仁见到出击的命令,冷冷地放下面甲,手中长槊向前轻轻一挥,然后催马出阵。全体骑军随命而动。
贺兰仁今日全身铁甲明光铠,冷锻而成的一片片甲叶乌青冷暗。胸前两只护心镜磨砺得光可鉴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令人不敢对视。他头上一顶连颈铁兜鍪,顶门铸有高浮雕吞天虎首,也是精心研磨得光亮夺目。面甲上錾刻一只狰狞的饕餮兽面,只露双目。盔顶上一束尺许长马鬃,漂得雪白,在脑后当风飞舞。贺兰仁座下战马在马膝以上,也是全身负甲。马首正面带了整体金属护面,只露耳鼻,纹饰錾刻诡秘华美。马首顶部的漆冠上插着三只白色的鸟羽。马臀上一只铁寄生,形如一只灯盏,上面安了一束白色的马鬃,状如火炬,随风摇曳。马甲也全部用冷锻铁片连接而成,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冷光。身披马甲的战马看上去就如同是来自神话传说中的怪兽,令人胆寒。贺兰仁手举一杆黑漆长槊 ,身披一件一尘不染的雪白披风,人马一体,宛若一尊天神一般,缓步破阵而出。
在他身后,二十名装备相若的具装甲骑手持长槊雁阵相随。再后面,紧随着华部军骑兵大队,骑兵们都是轻骑,他们全身铁甲,战马则没有披甲。由于贺兰兄弟的一再要求,李辰咬紧牙关,装备了二十名昂贵的具装甲骑,作为华部军骑兵的核心,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贺兰仁率领华部军骑兵先是缓行一段,然后开始慢跑,就见贺兰仁周身盔缨、披风、甲叶、羽毛、寄生上下舞动,说不出的姿态优美。但是狰狞的面甲,闪亮的长槊锋刃,却又使他充满杀气。他如同是一部华丽精美的杀人机器,步伐优雅地迫近敌阵。就听一声呼哨,贺兰仁放平手中的长槊,用马镫猛磕马腹,开始催动战马急速奔驰。他身后的骑兵也同样开始加速。一时间战场上声如巨雷,地动山摇。华部军骑军以贺兰仁为首的二十骑具装甲骑为箭头,组成一个巨大的锋矢阵,直扑咄力骨骑兵的左翼。
“敌军骑兵!在左侧…”
混乱中的咄力骨骑兵来不及反应,急速而来的华部军铁骑洪流,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瞬间就狠狠刺入了他们的阵线。
贺兰仁微一抬手就将长槊捅进了当面的一名胡骑的胸膛,然后他手腕一抖,将那人的尸体从马上直弹出去。但他的马速却没有丝毫减慢,下一刻,他长槊长约尺八的侧刃已从另一名胡骑的颈下划过,那胡骑的头颅顿时高高飞起。而拦在他前进路线上一名胡骑尚不及做任何动作,就已经如同是被一堵铁墙猛然撞击,连人带马倒飞了出去。咄力骨骑兵本来已经就已经乱了阵脚,而且他们装备简陋,都是轻骑,很多人甚至都没有甲胄。被贺兰仁为首的华部军重骑雷霆万钧般猛然一击,顿时溃不成军。
贺兰仁手中长槊神出鬼没,一路横扫千军,如入无人之境,数不清多少咄力骨骑兵丧命在他的长槊之下。贺兰仁正杀得性起,突然觉得面前一空,原来他们已经凿穿了整个敌军的阵线。贺兰仁在马上反顾,就见华部军铁骑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在咄力骨部的阵列中横穿而过,沿途胡骑人仰马翻,遗尸遍地。贺兰仁马不停蹄,拨马在敌军阵外回旋。华部军铁骑在他的带领下,转身重新又杀入了敌阵。他们这次反向而行,就如同是在咄力骨骑兵的阵列上划了一个交叉的巨大十字。华部军骑兵在贺兰仁带领下势如破竹,将咄力骨骑兵的整个阵列搅得支离破碎。
再说咄力骨亲率精锐骑兵脱离正面,开始猛冲华部军左翼。由于战场上硝烟弥漫,左翼在敌骑突进到只剩下一箭地的距离的时候才发现了他们。主持左翼的第二军都督步六狐相见状,立刻下令胁从的胡骑出击,拦阻敌骑。同时下令步兵准备拒马。
左翼的沙苑营、及风、雷二营的步兵们闻命立刻结成密集坚阵。前排的士卒单膝跪下,左手扶盾立于地上,右手长矛搭在盾牌上向前四十五度角斜出,矛柄紧紧夹在胁下,长矛的后端深深插入土中。第二排士卒将长矛搭在第一排士卒的肩上,双手紧握矛杆,也是向前斜出,后端插入土中。接着第三排、第四排……。整个步兵阵营立刻变成了一座如同是长满尖刺的密林,又象是蜷成一团的刺猬,芒刺毕显,令人无处下手。
左翼胁从的胡骑仓促而出,马速还未及提起,就已经和全速冲来的咄力骨精骑对撞在一起。这股咄力骨精骑是生力军,他们知道如今已是整个部落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所以人人决死般猛冲而来,一下子就将拦路胡骑松散的阵线冲乱。当前数名咄力骨骑兵挥刀劈开对方骑兵的阻截,直冲敌方步兵本阵。在他们的印象当中,很少有步兵敢于和高速冲击的骑兵对抗。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简直密不透风般的长矛森林,一根根矛头在阳光下寒光闪烁。虽然这些胡骑心有死志,可他们的坐骑却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下意识地开始减速,无论骑手怎样鞭打也没有用。但这样短的距离哪里是说停就能停下的,这数骑先后猛撞上了面前的步兵阵列。就见长矛阵顶端略微收缩,而几个胡骑却连人带马已经被密集的长矛扎成了筛子。接着,不断有胡骑突破拦截猛冲过来,但就如同是细微的浪花拍在坚固的礁石上,泡沫四溅,礁石却岿然不动。胡骑们接二连三地被刺死在华部军阵前,而长矛阵却丝毫都没有动摇。在曾经和世间最强悍的东魏重骑正面对抗过的华部军面前,咄力骨的骑兵显然不够看。
就在左翼的战斗胶着之际,正面战场的华部军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就见贺兰仁率华部军骑兵,已第二次从咄力骨骑兵阵列中透阵杀出。贺兰仁的长槊上高高挑着咄力骨的牦尾大纛。失去了大纛指挥的正面战场上的咄力骨主力已经开始全面崩溃。
华部军阵中李辰和贺兰盛见状,心中不觉各自一松,不约而同地暗道,
“这仗拿下来了!”
就在这时,李辰身边突然有人飞奔来报,
“后方敌袭!”
李辰拧身反顾,不觉瞳孔微微一缩。就见不知何时一队咄力骨骑兵已经绕到了华部军背后,他们高举弯刀,狂叫呼号,正催马疾速猛扑过来……